上星期剛破完第一輪,然後就不可自拔地愛上了這個故事
於是開始瘋狂尋找原作小說,終於入手了三則英文版的短篇
witcher的中文資源實在太少,姑且嘗試自己動手翻譯和大家分享
如果違反版規,請告訴我自刪~ m( +___+ ) m
這篇是摘自於短篇集 A Book of Polish Monsters 中的The Witcher
內容就是片頭動畫中,當年傑洛特解除雅妲詛咒的經過;也是witcher系列作品的第一篇。英文版譯者自行更動了許多人名、地名,在此統一為遊戲中通用的名稱。
THE WITCHER
作者:Andrzej Sapkowski
英譯:Michael Kandel
中譯:KKlyn
後來人們是這麼傳說的:那個陌生人來自北方,穿過牛仔之門(Ropers’ Gate )進入這個城市。他步行而來,牽著一頭馱著重負的馬。那時天色已晚,牛仔和馬具商的店鋪都關了,街上一片空蕩。儘管天氣燠熱,男人的肩上卻搭著一襲黑外套,格外引人注目。
他在舊納拉寇特酒館前停下腳步,站了一會兒,傾聽裡面傳來的微鳴噪音。這間旅店就和平常這個時段一樣高朋滿座。陌生人沒有走進舊納拉科特,他催著馬兒向前直到街道的盡頭,那兒有另一家較小的酒館,名叫狐狸。這會兒它幾乎是空的,這家店的風評並不頂好。
酒館主人從瓶瓶罐罐的醃菜間抬起頭,打量著這位新顧客。穿著外套的男人直直站在吧台前,不動也不說話,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入。
「要來點什麼?」
「啤酒,」陌生人說。並不是那種討人喜歡的聲音。
酒館主人用圍裙抹完了手,送上裝滿啤酒的陶杯。杯子上有個裂口。
這位陌生訪客看上去並不老,頭髮卻幾乎雪白;他在外套下穿了一件頸部和肩膀處繫有綁帶的皮革背心。當他脫下外套時,店裡的每個人都看到了用皮帶固定在背後的長劍。
再沒什麼比這更不尋常的了──在維吉瑪幾乎人人都隨身攜帶武器,卻沒有一個像這樣如同弓或者箭袋一般把劍背在身上。
陌生人並沒有像其他客人一樣找張桌子坐下,而是站在吧台望著酒店主人。
他從杯子裡啜了一口。
「我想要一個房間過夜。」
「這裡沒位子了,」酒店老闆一面咕噥,目光直盯著陌生人的靴子。上面沾滿了塵土與泥巴。「去舊納拉寇特試試。」
「我比較喜歡這裡。」
「這裡沒位子了。」酒店主人已經察覺了陌生人的口音:這是個利維亞人。
「我會付錢。」陌生人柔聲說道,聽上去就好像他不十分肯定一樣。
於是醜陋的一幕上演了;一個滿臉痘疤的蠢漢起身走向吧台,他從陌生人一進門就沒移開過眼睛。另外兩個同夥也過來站到他身後。
「這裡沒房間了,利維亞的髒鬼,」痘疤臉的男人湊近了陌生人的臉吼道。「維吉瑪不歡迎你們這種人,這兒是個誠實正派的城市!」
陌生人抓著杯子向後退,他轉頭望向旅館主人,但對方只是移開了視線。他不可能為那個利維亞來的傢伙辯護──畢竟,有誰會喜歡利維亞人?
「利維亞人都是小偷,所有人,」痘疤臉繼續說道,毫不掩飾心中的輕蔑。「聽見了沒?垃圾?」
「他聽不到的,他耳朵裡一定塞滿了屎!」站在後面的男人說道,另一個跟著哄笑了起來。
「給我付了錢然後滾出去!」一個鷹鉤鼻的男人叫道。
陌生人只看了對方一眼。
「我要喝完我的啤酒。」
「我們可以幫你,」痘疤男人從牙縫間嘶聲道。他一掌拍掉利維亞人手上的杯子,同時伸手去抓對方胸前的劍帶,後面的同夥則掄起拳頭準備來個痛擊。
然而陌生人在原地一個迴旋,讓痘疤臉失去了平衡。長劍伴隨著輕微的嘶聲出了鞘,劍刃在火光照耀下閃著明快的光芒。接著有人掙扎,有人尖叫,一個客人跳起來 奪門而出。椅子打翻了,杯盤碎了一地,酒漿四逸橫流。酒館主人哆嗦著嘴唇看見痘疤男被劃破的臉,他抓著櫃臺的邊緣,身體卻像溺水者一般逐漸滑落,終於消失 於視線。另外兩人倒在地上,一個沒了氣息,另一個還在扭動抽搐,身下一灘深色血泊正迅速擴散。室內迴盪著一名女客尖細而歇斯底里的叫聲,刺得人耳朵發疼。 旅店主人發著抖,深呼一口氣,接著開始嘔吐。
陌生人回到牆邊,重心放低,維持著一種從容不迫的警戒狀態。他以雙手持劍,劍鋒劃過空氣。沒有人敢動。恐懼就像冰冷的泥巴,使人臉孔麻木,四肢僵硬,喉嚨發不出聲音。
城市警衛一路鏘哩哐啷衝進了旅店,總共有三個人。他們剛才肯定就在附近。三人原本拿的是綁著布條的木棍,一看到地上的屍體立刻拔出了劍。利維亞人背靠著牆,左手從靴子裡抽出匕首。
「放下武器!」其中一個警衛大叫。「丟下它,你這個惡棍!你得跟我們走一趟!」
另一個警衛踢開擋路的椅子,朝利維亞人的另一側移動。
「查克斯,快叫支援!」他對著還留在門邊的第三名警衛大吼。
「不需要,我會跟你們走。」陌生人垂下長劍說道。
「你當然會,賤狗,不過是用繩子綁著去!」警衛氣得全身發抖。「丟下劍,否則我打破你的頭!」
利維亞人直起身子,將長劍收回左手,同時舉起匕首指向守衛,在空中迅速畫了個繁複的法印。他皮質外套上的袖扣一瞬間紛紛閃爍起來。
警衛踉嗆後退用手遮住臉;一個客人驚跳起來,另一個半走半爬想逃出大門,女客人又開始瘋狂地尖聲慘叫。
「我會跟你們走,」陌生人用金屬般的聲音重複了一次。「你們三個走前面,帶我去市長那裡。我不認得路。」
「是的,大人,」警衛低下頭結結巴巴地說。他設法到了門邊,不安地四處張望。另外兩人跟在他身後。陌生人將劍和匕首收回鞘中,走在最後。
當他經過桌旁時,人們紛紛用外衣藏住自己的臉。
維吉瑪的市長──維雷拉德,正一邊思考一邊搔著下巴。他不是個迷信的人,也不是意志薄弱那一型,但他就是不太期待自己和這白毛傢伙獨處一室的情景……最後他做出了決定。
「你,出去,」他告訴警衛。「還有你,坐下。不、不是這裡。再坐遠一點──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陌生人坐下。現在他身上既沒有帶著劍,也沒有黑色的外套。
「我嘛,嗯哼,」維雷拉德邊說邊玩弄桌上堆積的文件。「我是維雷拉德,維吉瑪的市長。在被扔進地牢之前你想跟我說些什麼呢,強盜先生?有三個人被殺了,還 有警衛目擊你企圖施咒──還真是充實的一天。在維吉瑪這樣的罪行就足以送人受釘刑,不過我是個講理的人,我願意先聽聽你的說法。現在開始吧。」
來自利維亞的陌生人從外衣口袋掏出一捲泛白的羊皮紙。「我看到這張佈告釘在十字路的旅店前面,」他安靜地說著:「上面寫的都是真的?」
「啊,」維雷拉德看著羊皮紙上的簽名:「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早該想到。非常好,沒錯,這些都是事實,再美好不過的事實……這兒是統領泰莫利亞、龐塔以及瑪 哈坎的弗爾泰斯特王的簽名。就是這樣。但是佈告和法律是兩回事,在維吉瑪這裡,法律和秩序都歸我管!我不允許我的人民遭到謀殺!明白?」
利維亞人點頭表示理解。維雷拉德義憤地吐了口氣。
「你有狩魔獵人徽章?」
陌生人再次翻找口袋,取出一只連在銀鍊上的浮雕墜飾:圖案是一個露出利齒的狼頭。
「你有名字吧?什麼名字都好,我不是好奇──只是為了對話方便。」
「別人叫我傑洛特。」
「這樣就行。從你說話的方式,我猜你來自利維亞?」
「是的,來自利維亞。」
「好的。你知道嗎,傑洛特?這玩意──」維雷拉德拍拍桌上的佈告:「忘了這玩意吧。很多人嘗試過,這太困難了。老兄,剁爛一群微不足道的混混可不能和這個相提並論。」
「我明白,這就是我的工作,市長先生。公告上是這樣寫的:懸賞三千奧倫。」
「三千奧倫,」維雷拉德鼓起腮幫子:「附加可以娶公主為妻──很多人都這麼說,不過我們親愛的弗爾泰斯特王可沒加上後面這一條。」
「我對公主沒興趣,」傑洛特鎮靜地坐著,兩手交疊在膝上。「我只要上面說的三千奧倫。」
「我們活在怎樣的一個時代呀!」市長大大嘆了口氣。「不過二十年前,就算是醉鬼也肯定沒人想過居然將發展出這樣的職業。狩魔獵人!四處旅行尋找石化蜥蜴和報喪女妖!惡龍和蛇怪的巡迴殺手!傑洛特?你們的工作允許喝酒嗎?」
「當然。」
維雷拉德拍手叫來僕人。
「來點啤酒,」他吩咐道。「啊,還有你,傑洛特。坐過來一點。喔,我該怎麼辦呢。」
啤酒很冰涼,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泡沫。
「這個時代糟透了,」維雷拉德繼續著這單方面的對話,從杯裡大大吞了一口啤酒。
「所有污穢不潔的東西都在增殖。貓人在瑪哈坎的山丘上橫行;過去狼群嚎叫的樹林,現在換成了吸血鬼、巨魔和食屍鬼。就連隨便吐口痰都很難不砸到一只哥布林 或者憎惡怪。水鬼盤據了海岸,鬼婆帶著她們的後裔四處流竄,這類事件現在起碼上百。全新的傳染病正在流行,叫人汗毛直豎。現在又是這個!」他把羊皮紙卷推 過桌子。
「真是個驚喜呀,傑洛特,這下你可有活兒幹了。」
「市長。那張皇家佈告,」傑洛特抬起頭問:「你知道更多細節嗎?」
維雷拉德把椅子往後靠,雙手抱胸。
「你說細節?沒錯,我很清楚。你知道,雖然不是第一手資料,但來源是很可靠的。」
「我想聽聽。」
「還是堅持要做?很好。那你就聽吧。」維雷拉德喝乾了啤酒,把聲音壓低。「我們最親愛的弗爾泰斯特王,從他的父親老曼德爾當政,他還是王子的時候就證明了 自己的能幹……那可真是驚人。我們原本以為時間會減少他拈花惹草的行徑,但老國王才去世,弗爾泰斯特剛登基沒多久,他就超越了自己過去的成績,我們都嚇傻 了。簡單地說:他搞上了自己的妹妹雅妲。她懷孕了。他們以前感情就很好,但沒人想到這份上;好吧,或許皇太后曾經……嗯哼。簡單說,我們看著雅妲的肚子一 天比一天大,而弗爾泰斯特甚至已經開始計畫婚禮了。傑洛特,你知道,是和他自己的妹妹。真是個毛骨悚然的詭異情境。偏偏就在這關頭,瑞達尼亞的維奇米爾二 世不知哪來的點子,居然想把自己的女兒妲兒卡嫁給弗爾泰斯特。他派來整團的特使,因此弗爾泰斯特必須陪他們折衝尊俎而沒空把這群不速之客活活咒死。我們知 道直接拒絕會觸怒維奇米爾,因此徵求雅妲的協助,她對自己的兄長頗有影響力,成功說服了弗爾泰斯特舉行一場閃電婚禮。於是,雅妲足月生下了孩子。接下來的 部分你要仔細聽,因為這就是一切災難的開始。很少人看過生下來的孩子,只知道一個助產婆從塔樓的窗戶跳下摔死,另一個則發了瘋,到今天還只會喃喃自語。從 這些跡象我敢推斷這嬰兒看起來恐怕不怎麼討人喜歡。它是個女嬰。不管怎樣,我想它出生後不久就死了,那種緊急狀況下沒人能為它縫合臍帶。上天仁慈地讓雅妲 在生產時失去了生命,但她的哥哥弗爾泰斯特再次做了一個不聰明的決定。那個變種嬰兒原本應該被燒成灰,嗯,我不知道,或者埋在什麼荒郊野外?總之不該是安 置在皇家墓穴的石棺裡。」
「現在驅魔已經晚了,」傑洛特說。「他們應該早點找智者來處理。」
「你是說那些尖帽子上畫著星辰和慧星尾巴的江湖郎中?喔,他們可請了一大群呢,不過是在人們發現有東西躲在石棺裡之後。那不是馬上發生的事,葬禮之後我們 享受了七年的平靜,然而在某個滿月的日子城堡裡突然起了騷動,尖叫,人們四處奔逃!這些你都知道了,你看過那張佈告。那嬰兒在石棺裡長大了,長出你絕對不會相信的尖牙利齒。簡單說:那是一隻吸血妖鳥。如果你和我一樣看過那些屍體,一定會對我們的維吉瑪敬而遠之。」
傑洛特沒說話。
維雷拉德繼續道:「於是就像我說的,弗爾泰斯特叫來了一整隊法師。他們整天吱吱喳喳地彼此爭論,就差沒用那彎曲的手杖打起來──那玩意對於趕走想咬人的髒狗倒是個好工具,我敢說他們每天都會拿它這麼用!請原諒我的用詞,傑洛特;以你的工作性質而言當然會對法師有不同的評價,但對我來說他們全都是白癡和寄生蟲。 相反地,你們狩魔獵人就能引發市民的尊敬。要我說的話,你們可來得實在多了。」
傑洛特微笑。
「但是讓我們回到主題,」首都市長看了看自己的杯子,接著替自己和來自利維亞的訪客補滿了啤酒。
「法師有些假設倒是不壞。有人說我們應該把吸血妖鳥連同石棺和城堡一起燒掉;另外一個建議用鏟子弄斷她的頭;還有一個認為要用白楊製成的木樁刺穿她的身體 ── 當然是在白天,趁著這母惡魔被前晚弄得筋疲力盡,鑽回棺材裡睡覺的時候。不幸的是這時出現了一個駝背的術士,光頭,戴著塌帽子,是個隱者。他表示這一切都 是魔法造成的,而法術可以被逆轉,吸血妖鳥可以變回弗爾泰斯特的女兒,變得和任何肖像畫裡的公主一樣漂亮。解除的方法很簡單,他只需要一個人在墓穴裡待上 一晚,揮揮魔杖,一切就解決了。於是你知道這傢伙到底有多蠢了,傑洛特──那術士跑去城堡裡過了一夜。嗯……他沒剩下多少,大概只有那頂帽子和法杖。但是 弗爾泰斯特愛上了這個想法,他完全捨棄了殺掉吸血妖鳥的念頭,反倒從全國各地找了一群騙徒希望把它變回公主。多可笑的烏合之眾!駝背的老太婆、跛足的僧侶,背著飽受跳蚤騷擾的布袋,你簡直都要同情他們了。我們讓這群人盡情實驗他們的把戲,然而大部分都不值一提。沒錯,有些人確實吸引了弗爾泰斯特或議會的注意,甚至獲得特別的禮遇,但是太少了。太少了。我真想把其他的都吊死。就在同時,吸血妖鳥正拿所有出現在面前的人當晚餐,不管他們是不是騙子,所有咒語 都沒有效果……呃,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現在弗爾泰斯特王已經不住在城堡裡了。沒人敢住在那裡。」維雷拉德停下來喝了口啤酒。狩魔獵人保持沈默。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六年,傑洛特。那玩意已經十四歲了。這段時間我們也遇到一些其他的問題,例如我們和瑞達尼亞的維奇米爾打了一仗,不過那有著高貴的理 由。是為了廢除一項條約而不是為了女人或者攀關係。你瞧,弗爾泰斯特動了組織家庭的念頭,開始研究起鄰國送來提親的肖像畫,如果換成以前這些東西準被扔進 茅坑。同時他偏執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時派人去尋找新的法師。他也承諾了事成的獎品,就是那三千奧倫,這吸引了一些沖昏頭的人、一些流浪騎士,甚至還有一個牧羊人,一個公認的傻瓜。希望他得享冥福。不過吸血妖鳥倒是依然健在。有時候她會嚐一點犧牲者……這種事你會習慣的。託那些打算破除魔咒的英雄的福,現在 這怪物不用出去覓食,可以待在家裡等食物上門了。順帶一提,弗爾泰斯特的新皇宮很不錯。」
「整整六年,」傑洛特說。「沒人能做點什麼嗎?」
「完全沒有!」維雷拉德瞪了獵人一眼。「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麼能做的事。有些事我們只能默默接受──但是我們仁慈的、廣受愛戴的國王還是繼續在十字路發佈懸賞公告。仍然有少許志願者被吸引而來,最近的一位要求預付那三千奧倫。我們把他裝進麻袋沈到了湖裡。」
「看來騙子永遠不缺貨。」
「我說,根本是生產過剩呢。」市長同意道。他望向狩魔獵人:「所以如果你要去見國王,別事前跟他提賞金。我假設你會去?」
「我會去。」
「好吧,那就是你的事了。但是記住我的忠告:最近有些人傳說還有其他的獎賞──我是指迎娶公主。我不知道是誰想出這個說法,但如果那妖鳥真像傳言中形容的那樣恐怖,這就是個最最低級的玩笑。儘管如此,還是有傻瓜僅僅為了有機會加入皇室成員就飛奔而來,其中包括兩個鞋匠學徒。為什麼鞋匠都這麼蠢呢,傑洛特?」
「我不知道。還有狩魔獵人呢,市長?有人嘗試過嗎?」
「是有幾個。通常他們一聽到要解除魔咒而不是殺死怪物就會聳聳肩走掉了。這讓我對狩魔獵人的評價提高不少。不過還是有的,後來又來了一個,比你年輕,我想不起他的名字,或許他根本沒說過名字。那傢伙倒是確實嘗試過了。」
「結果?」
「我們長指甲的公主殿下把他的內臟拉出了長長的一串。大概有半個弓箭射程。」
傑洛特點點頭。「這就是全部了?」
維雷拉德沈默了一會兒,獵人沒有催促他。
「還有一個,」市長最終說道:「一開始弗爾泰斯特威脅他如果殺死或者傷了公主就送他上絞架,那個獵人笑了笑就準備打道回府。不過後來……」
維雷拉德把聲音壓低到細語的程度,身體幾乎趴在桌上。
「不過後來他還是去了。你瞧,傑洛特,在維吉瑪即使是皇宮裡還是有些明理的人,他們受夠了這一套把戲。謠傳他們其中有人和獵人做了秘密協定,要他忘了魔法 的事,只需殺掉那該死的東西再告訴國王那亂七八糟的咒術沒有作用,公主遇到不幸的意外從樓梯上摔死了。當然這會讓國王很生氣,絕對不會願意付一毛賞金。對 此那個狩魔獵人是這麼說的:『免費的話,各位先生,你們可以自己試試去除掉那隻吸血妖鳥。』好了,這樣一點幫助都沒有,於是他們開始討價還價,最後達成了 協議……除此之外什麼都沒發生。」
傑洛特挑眉。
「我說,什麼都沒發生。」維雷拉德說。「那名獵人不打算貿然行事,他逡巡、潛伏、偵察。最後他們說他終於看見了吸血妖鳥──毫無疑問地正在狩獵中,她從來不會只為了伸伸懶腰而離開地穴。在那之後他就離開了,連句再見也沒說。」
傑洛特皺起臉,也或許那是個微笑。
「那些明理的人,」他開始說話:「他們的酬金顯然還沒付出去。狩魔獵人不會在工作完成前接受酬勞。」
「我想那些金子都還好好在那兒,」維雷拉德答道。
「謠言有提到酬勞的數目嗎?」
維雷拉德露齒而笑。「有些人說,八百……」
傑洛特搖頭。
「還有的說一千。」市長咕噥著說。
「把謠言總是誇大這因素考慮進去,那不算多。無論如何,國王承諾的是三千奧倫。」
「但別忘了公主的纖纖玉手,」維雷拉德取笑道。「天啊,我們在討論什麼?我們都知道你不會妄想拿到那三千元。」
「怎麼知道?」
維雷拉德開始捶桌子。
「拜託,傑洛特,別讓我對狩魔獵人的評價下降!情況已經這樣超過六年了!那怪物每年奪走五十條人命──近年來有減緩趨勢,因為人們開始懂得避開城堡。我相信魔法,老兄,我看過很多事,也知道法師、術士和狩魔獵人的能耐,但那都是在某個範圍之內。想要解除詛咒可完全不是同一回事。這不過是駝背流鼻水的乞丐突發奇想的胡話,他早在沙漠裡餓到腦子變成漿糊了。這蠢極了,沒人會相信──除了弗爾泰斯特。不,傑洛特!雅妲生下吸血妖鳥是因為她和她哥哥睡覺,這世上沒什麼魔法能幫得上忙。吸血妖鳥吃人因此必須被除掉,就是這麼簡單。聽著,兩年前有一群鄉下人經過龐塔,那裡正好有一頭惡龍在享用綿羊大餐。那夥莊傢漢抄起木棍就這樣把它打死了,連自己做了一件值得大肆吹噓的事也不知道。我們在維吉瑪就只能一邊等待這種奇蹟出現,一邊在每個滿月的晚上拴緊房門並且把罪犯綁在城堡外的木樁上,期待怪物吃飽後會乖乖回家。」
「不壞的懲罰,」狩魔獵人評論道。「犯罪因此減少了?」
「一點也不。」
「我要怎麼去皇宮,新的那個?」
「我會親自帶你去。關於那個明理之人的提議你覺得如何?」
「市長先生,」傑洛特說。「急什麼呢?那怪物確實有可能在我無心的情況下遭受不幸的意外。接著那些明理的人們必須想辦法幫我逃離國王陛下的怒火並且準備好傳聞中一千五百奧倫的酬勞。」
「說好的是一千。」
「不,維雷拉德先生,」狩魔獵人堅決地說。「那個你用一千元雇來的獵人,只是看見吸血妖鳥就逃走了,甚至沒嘗試討價還價。這代表危險性超過了一千元的價值。讓我們來看看它會不會超過一千五百。當然,如果是那樣,我也要走了。」
維雷拉德搔著頭。
「傑洛特?一千兩百奧倫如何?」
「不,市長先生。這可不是兒戲。國王提供三千奧倫賞金,而且我得告訴你有時候破解魔咒比殺戮還要容易。如果殺掉吸血妖鳥真有這麼簡單,在我之前的獵人早就下手了,對吧?你真的認為他們讓自己被吃掉僅僅是因為害怕國王的怒氣?」
「很好,兄弟,」維雷拉德鬱悶地點點頭。「成交。但是別告訴國王那怪物有那麼一丁點可能遭遇意外,一個字也別說。這是我給你的忠告。」
弗爾泰斯特是個修飾得十分整齊的男人,有張端正的臉──太端正了。狩魔獵人推測他不超過四十歲。國王陛下坐在一張雕刻的黑木扶手椅裡,雙腿伸展在爐火邊, 腳旁的兩隻狗睡得正甜。他身旁坐的是一個年紀較大的男人,蓄鬍,體格健壯。國王的背後站著另一個人,看來衣著華貴,臉上寫滿了傲氣:顯然是個高官要人。
「一個來自利維亞的狩魔獵人,」在維雷拉德的介紹之後,國王經過短暫的沈默,接著這麼說道。
「是的,大人。」傑洛特低下頭。
「是什麼讓你的頭髮變白的?法術走火?我看得出你還不老。不過這不要緊,一點也不。只是個玩笑,你可以不用回答。我猜想你有過一些工作經驗?」
「是的,大人。」
「我想聽聽。」
傑洛特更深地一鞠躬。
「您一定能瞭解,大人,我們的職業規範不允許透露工作內容。」
「真是個方便的守則,狩魔獵人先生。方便極了。但是如果不涉及個案的話──你曾經處理過巨魔嗎?」
「有的。」
「食人魔呢?」
「也有。」
弗爾泰斯特躊躇了一會兒。
「那麼吸血妖鳥呢?」
傑洛特抬起頭,看著國王的眼睛。
「也有。」
弗爾泰斯特回視。
「維雷拉德!」
「隨時等候差遣,陛下。」
「你和他仔細說明過了?」
「是的,陛下。他認為移除公主的詛咒是有可能的。」
「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但是要怎麼破解呢?狩魔獵人大師,你有沒有──啊,是了,我忘了你們的規範。不過讓我再提醒你一件事:之前已經有好幾位狩魔獵人嘗試過了。維雷拉德,你有沒有告訴他?很好。根據之前的經驗,我瞭解你們的專業著重於消滅怪物而不是解除魔咒,但是消滅怪物不在討論範圍之內。如果我女兒少了一根頭髮,你的人頭就要落地。就是這麼回事。奧斯崔特,還有你,賽傑林爵士,留在這兒告訴我們的客人所有他想知道的事,狩魔獵人總是有很多問題。在皇宮裡準備個房間好好招待他,可不能讓他沿路敲門投宿。」
國王站起身,吹口哨叫醒他的狗,準備離開,走過房間時激起了地上鋪設的稻草。到了門邊他又回過頭。
「獵人,只要辦成這件事賞金就是你的了。如果幹得漂亮,我甚至會額外增加獎賞。當然,街上流傳的謠言中,關於娶公主的部分全是一派胡言。你不會以為我會把女兒嫁給隨便一個經過的流浪漢吧?」
「不,大人,我從未這麼想。」
「很好,這表示你還有點常識。」
弗爾泰斯特關上門離開了。維雷拉德和方才站著的那位要人立刻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安頓在桌前坐下。首都市長搖晃著國王剩下的半杯酒;他瞪著光了的酒壺抱怨著。 奧斯崔特這會兒佔據了國王剛才的席位,一邊伸手靠在椅背扶手上,一邊從眉毛下窺視狩魔獵人。留鬍子的賽傑林朝傑洛特做了個手勢。
「請坐,獵人先生。晚餐很快就會準備好了。你希望我們提供哪些訊息?我們的首都市長或許已經都告訴你了。我很瞭解他,他說話從來只多不少。」
「我只有幾個問題。」
「說吧。」
「市長說自從吸血妖鳥出現之後,國王找來了許多智者。」
「沒錯。不過不要說『吸血妖鳥』,說『公主』。這可以預防你在國王面前出漏子……也可以預防隨之而來某些不幸的後果。」
「那些智者裡面有特別出名的嗎?聲望卓著的?」
「最早的有,後來也有。我記不得名字了……你記得嗎,奧斯崔特?」
「不,」貴族說道。「不過裡面是有幾位熱中於出名。那幫了我們不少忙。」
「他們一致同意詛咒可以被移除嗎?」傑洛特問。
「一致?」賽傑林笑了:「他們從來沒有一件事達成過共識。但其他人倒是有這麼說過。他們說那很簡單,甚至不需要具備魔法能力。就我的瞭解,所有要做的就只是有人一整晚待在石棺旁邊,從日落到清晨的第三聲雞鳴。」
「那根本沒用,」維雷拉德輕蔑地說。
「我想聽聽關於……公主的事情。」傑洛特說。
維雷拉德從椅子上暴跳起來。
「公主長得就像一隻吸血妖鳥!」他咆哮道:「是我聽過最神似吸血妖鳥的生物!那該死的變種殿下有2米高(原文為古制4呎,約合公制2米),身材像是啤酒 桶,嘴巴從一邊的耳朵裂到另一邊,裡面全是匕首一樣的牙齒,還有一雙紅色的眼睛和黃色的皮膚。她有像山貓一樣的爪子,手臂長可垂地,真不懂我們怎麼還不送她的肖像畫到鄰近的友邦!願熱病帶她上天堂;我們的公主已經十四歲,是時候可以準備嫁給一個王子了!」
「冷靜點,市長大人,」奧斯崔特看著門邊,愁眉不展。賽傑林在一旁竊笑。
「這些描述應該是夠仔細了,如果不會太迂迴難懂的話。這就是我們的獵人先生想知道的,沒錯吧?維雷拉德忘記說,公主超乎想像地敏捷,而且以她的身形而言力氣大得嚇人。另外,她十四歲這件事是真的,只是或許這沒辦法說明什麼。」
「這很有用,」狩魔獵人說。「攻擊人類的情形只發生在滿月嗎?」
「是的,如果是在城堡外頭被攻擊的話。」賽傑林說。「假如在城堡內,不管月亮圓缺都有人死。但是只有在滿月她才會出外,而且不是每個滿月都會出來。」
「曾經在白天發生攻擊事件嗎?」
「不,從來沒有。」
「她總是會吃掉受害者嗎?」
維雷拉德開始搥打地上的稻草。
「夠了傑洛特,我們馬上就要用餐了!她會吃,還會啃,不一定會吃完──那要看她的心情。有時候只咬掉頭或是腸子,有時候呢,我們不妨說她會把盤子舔乾淨。多像她母親!」
「注意你說的話,維雷拉德,」奧斯崔特嘶聲道:「你愛怎麼說吸血妖鳥都無所謂,但是不准在我面前污辱雅妲──就像你不敢在國王面前這麼說一樣!」
「有任何還存活的……受害者嗎?」獵人假裝沒注意他們的爭吵繼續問道。
賽傑林和奧斯崔特彼此交換了一眼。
「有的,」有鬍子的官員回答。「在六年前事情剛開始的時候,她攻擊了兩名看守的士兵,其中一個成功逃走了。」
「後來也有一次。」維雷拉德插嘴。「記得城外她襲擊的那個磨坊嗎?」
第二天的晚上,磨坊主人被帶來了──由一名戴著兜帽的士兵護衛著來到了位於守衛室樓上的小房間。那是安排給狩魔獵人的住處。
和磨坊主人的談話沒有獲得太多訊息,這個可憐人被嚇壞了,語無倫次而且不停結巴。他身上的傷痕告訴了狩魔獵人更多:那個生物有著驚人的大嘴,一口牙齒極為鋒利,其中還有四根特別長的獠牙──左右各兩根。她的爪子比山貓更銳利但弧度較小,正因為如此,磨坊主人才有機會從她的爪下逃生。
檢查結束後,傑洛特點點頭,送磨坊主人和士兵到門口。士兵把那鄉下人推了出去,摔上門,脫掉兜帽:那不是別人,正是弗爾泰斯特。
(待續,大約剩下一半~~)
感想:錢真難賺… 冒生命危險對付Striga竟然只有3000奧倫
難怪遊戲中傑洛特會對一隻水鬼80元向同業大吐苦水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