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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歉意、誠意與愛意:解讀言葉之庭雪野信文的字裡行間

樓主 重度言葉控 TankerBale
要解開言葉之庭的電影結局,秋月片尾時在涼亭中讀的雪野來信非常關鍵。事實上,新海誠一直不忘提醒大家這封信最後一頁的重要性,包括在為了秦基博電影印象曲「言ノ葉」親自剪的MV裡面,在結尾中又秀出這一頁信紙。到了2014.2.2(也就是雪野署名日期的前一天),新海誠還特別在推特上秀出這一頁的完整原稿圖片。



小弟之前寫過的一篇po文,解讀藏在雪野信紙底端印刷裝飾圖案與一句英文歌詞中的彩蛋,許多版上的言葉同好應該都看過這一篇言葉之庭電影結局彩蛋中藏心意的時間點與信紙密碼。但其實雪野的信件正文也相當重要,因為在這裡雪野進一步委婉回應了秋月在樓梯時爆發出來的傷心委屈與心酸怒氣,既表達了歉意,努力表現了誠意,同時也暗示自己將會carry兩人之間的關係。很可惜的是,中文翻譯字幕並沒有完整譯出這一頁信文,所以很多中文觀眾可能就錯過了其中意在言外的意涵。我們在這一篇來補完這個部分。
 
首先讓我們來看雪野這一頁信文的翻譯(為了便於解讀字裡行間,以下的翻譯盡量保存原文,不多做中文語言潤飾):
 
沒有想到,竟然寫了這麼長的一封信。
能夠把它讀完,非常感謝。
祝福秋月君每天精神飽滿。
如果溫暖的季節能夠早日來臨,那就太好了呢。
我會再寫信來的。
(手繪的唱歌鞋子圖案)
2014.2.3 雪野百香里
(印刷在信紙底端:紫藤花葉圖案)
(印刷在信紙底端:When I grew up and fell in love, I asked my sweetheart: What lies ahead?)
 
整個讀下來,除了最後藏在信紙底端的印刷歌詞以外(不過畢竟不是親筆寫的,所以就是打擦邊球),似乎是很正常的友人之間通信最後的禮貌寒暄。不過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新海誠當然不用強調再強調,秋月也不會在讀完信之後臉上露出神秘的滿足笑容。
 
在言葉之庭當中,兩人關係最糾結矛盾的地方就是因為社會道德壓力而「不能說出口」(所以跟「言葉之庭」劇名形成強烈的對比:整個庭園世界從雷鳴、風雨、陽光、花草、樹木、鳥啼都在跟這兩個人說你們喜歡對方,偏偏就是這兩個人互相無法說出來)。特別是對雪野而言,這一條線在秋月成年之前實在是不能跨過去。所以即使雪野在小說中,已經在心裡大喊「我喜歡你啊!」,但是不管在電影或小說中,她當下最大誠意的表示就只能用改口稱呼對方あなた,讓秋月了解到自己對雪野而言是「特別的存在」。然而當兩人開始正式通信的時候,雪野還是必須回到社會道德正軌,至少在自己親筆寫的文字中(雖然信紙底端印刷的歌詞實在明顯在打擦邊球),是不可以明白表示男女之情。
 
但是言葉之庭的底子是和歌,雪野是對萬葉集學術有專攻的古典教師,而平安和歌最擅長的就是字裡行間,意在言外。明顯一點的是運用典故跟隱喻,再隱晦一點的就是藏在只有兩人之間才懂的脈絡之中。舉例而言,在動畫「超譯一百人一首:歌之戀」第一話中第一個有名的故事就是:風流才子原業平當眾對著舊日戀人,眼前已經貴為天皇女御與下一任天皇之母高子,即席詠出的知名和歌:
 
「悠悠神代事,黯黯不曾問,楓染龍田川,潺潺流水深。」
 
表面上是在歌詠眼前的屏風景色,但是高子一聽立刻就懂了,這個舊情人其實是令人臉紅心跳地在說:「不再過問位居天皇女御的高子事情,但是那襲紅衣下的美景,我業平可是取過一瓢飲……

Well,讓我們回到言葉之庭。雪野在第一封寫給秋月的信當中,她念茲在茲的會有三件事情:
 
(1)  秋月在樓梯中所表達的傷心委屈,必須讓他知道自己不但有聽進去了,而且還努力用具體有誠意的行動來表示自己的歉意與彌補。
(2) 身為一個28歲的大人,不能將延續關係的壓力放在才16歲的秋月身上,而必須自己主動來經營carry這個關係—如果希望兩個人能走得更遠的話。
(3)  自己希望能幫秋月做些甚麼(這也就是新海誠強調的,戀與愛有差別。從戀走到愛,最大的不同就是「愛」指的是想為對方做些甚麼)。而眼前最能幫秋月做到的,就是聲援鼓勵他不要放棄,堅持努力追求,完成自己的鞋匠夢想。
 
在雪野寫給秋月的第一封信裡,特別重要的是第一件事。因為至少在我們看得到的劇情裡,雪野當時並沒有完整回應秋月的委屈心酸與憤怒。而如果雪野打算讓兩個人的路長遠走下去,她必須很有誠意的對秋月回應—即使不能明說。
 
所以,讓我們重溫一下秋月的怒吼心聲是甚麼:
 
「自己的事隻字不提,卻不停套出別人的想法!」
「如果知道妳是老師,我也不會提起製鞋的事了。反正也做不到,不可能實現,為什麼妳不這樣告訴我呢?是不是覺得,小孩子的夢話隨便敷衍一下就行了?」
「我再憧憬甚麼,愛慕著誰,也無法傳達,不過一廂情願,妳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那就說清楚啊!真礙眼!小鬼就該乖乖去上學!說妳討厭我!」
「妳就一直那樣,總對重要的事隻字不提,然後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一直孤單一人,度過一生吧!」

現在,我們可以來試著翻譯雪野的字裡行間說了些甚麼:
 
沒有想到,竟然寫了這麼長的一封信。
字裡行間:對不起,那時候對自己的事甚麼也沒說,對重要的事一直隻字不提。但是從現在開始,我會在信中將自己生活中重要的事情—像是說這幾個月來我又當上了代課老師,同時也在家鄉努力回到正式老師的職位—好好地跟你分享。
 
能夠把它讀完,非常感謝。
字裡行間:我怎麼可能會把你當成是小鬼呢?你是我願意分享我生命中最重要事情的人,我很感激你的陪伴。
 
祝福秋月君每天精神飽滿。
字裡行間:你的夢想當然不是小孩子的夢話,也不是做不到,但是需要你一直好好努力才能實現。所以我希望你絕對不可以灰心喪志,要每天都能振奮精神,不斷努力,才能實現你的夢想。
 
如果溫暖的季節能夠早日來臨,那就太好了呢。
字裡行間:我們兩人現在雖然彼此思念卻不能相見,也不能明白說出口表明心意的情形,就好像身處眼前的寒冷冬天一般。但是我們如果都能好好努力,讓我們彼此都能實現夢想與再次重逢的溫暖日子早點來臨,那就實在太好了。
 
我會再寫信來的。
字裡行間:對不起,那時候跟你說了「謝謝你到此為止所給的這段時光」這麼傷人的話。是我不想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請你放心,我會主動來維繫我們之間的關係的。
 
(手繪的唱歌鞋子圖案)
字裡行間:對不起,那時候跟你說了「即使沒有你的鞋子,我獨自也可以前行」這麼傷人的話。我當然很想要你的鞋子,來陪伴我好好的繼續走下去。我希望你總有一天要實現你的夢想,而且記得我們的約束。穿上你的鞋子的時候,我會非常快樂。
 
2014.2.3 雪野百香里
字裡行間:這是情人節的前夕,你收到信的時候應該已經注意的了。然後雖然你從沒這樣稱呼過我,這是一位叫做「雪野百香里」的女生寫給你的信。
 
(印刷在信紙底端:紫藤花葉圖案)
字裡行間:你一定會看得懂,這是我們之間的共同密碼。在紫藤花架下的時光,我會一直都記得。
 
(印刷在信紙底端:When I grew up and fell in love, I asked my sweetheart: What lies ahead?)
字裡行間:親愛的,你當然不是一箱情願,是我跟我所愛慕的你一起墜入愛河,而且我也因此長大了。雖然我們都不知道我們的未來將會如何,但是就讓我們一起努力,一起忍耐,一起盼望溫暖的那一天將會早日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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