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野的心在砰砰跳 (どきどき)
中文版小說在367頁倒數第二段是這樣翻的:
「啊啊,好緊張啊,雪野想著。我在緊張......這種緊張還得持續四個小時嗎?照這樣看來,我這個身體能撐到那裏嗎?
到那個光之庭園。」
這是最容易讓人產失誤讀的地方:雪野在緊張甚麼?她的身體怎麼了嗎?
讓我們來看原文,原文是在日文版的第376頁。編輯排版非常用心,刻意讓374-375頁描寫雪野在北上列車中的情景,然後才在第376頁一開始就跳出來以下文字:
"ああ、どきどきする。
"ああ、どきどきする。
雪野はそう思う。私はどきどきしている。......この緊張があと四時間も続くのかな。......この調子でちゃんと体がもつのかな。
あの光の庭に着くまでにーー。"
看出來了嗎?中文翻譯通稱為"緊張"的地方,新海誠是先用兩次"どきどき"的字眼,然後才是"緊張"。
常看日本動漫應該就會常看到どきどき這個字,這個字直譯就可以,就是"心兒砰砰跳"或"心兒直跳"。甚麼時候會用どきどき這個字,就是要見到心上人了,要約會了,或者----要告白了。
也就是說,雪野的緊張,是因為快要見到心上人的緊張,是因為要赴約會的緊張,或者我們可以非常合理推測,是要回應秋月五年前告白的緊張(後面會再來談這件事情)。
接著我們來談"この調子でちゃんと体がもつのかな"這句話的翻譯。簡單的說,雪野因為要赴約會見心上人而心兒砰砰跳緊張不已,而日本男女約會是非常重視dress code與外表儀容的,女方對見自己心上人的重要約會更是要仔細化妝打扮。(注意孝雄穿的是自製的雕花皮鞋,根據的是當初雪野送給他的書做出來的,孝雄也對這場約會的穿著下了很深的功夫。)
我們來看中文版小說最後第374頁孝雄看到雪野的描述:
「那是一位穿著淺綠色裙子的女人。
「那是一位穿著淺綠色裙子的女人。
孝雄停下腳步。
有著一頭剪至齊肩柔軟短髮的女人......」
雪野穿著配合季節的約會春裝,髮型也改變了當初想讓自己外表看來強悍一點的鮑伯頭,並且比在電影裡冬夜坐巴士時的原本髮型留得還長,明顯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年輕有女人味。剪至齊肩則告訴我們,雪野才剛做完頭髮,是標準要赴重要約會的準備動作。
也就是說,所謂"ちゃんと体",不是雪野的身體健康有甚麼問題,而是她想給心上人看的,自己漂亮的樣子。
我們可以將中文版小說的翻譯小幅修改如下:
"啊啊,心在砰砰跳!
雪野想著,我的心一直在砰砰跳。......這種緊張還得持續四個小時嗎?照這樣看來,到那個地方的時候,我能好好維持自己的樣子嗎?
雪野想著,我的心一直在砰砰跳。......這種緊張還得持續四個小時嗎?照這樣看來,到那個地方的時候,我能好好維持自己的樣子嗎?
當到了那個光之庭園的時候------。"
(2) 準備正式回應的緊張雪野,將收到驚喜萬分的禮物
雪野心裡砰砰直跳,當然不只是即將要見到分隔快五年的心上人,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孝雄過20歲成人了,她應當(也應該很想)對孝雄的告白正式回應。
日本社會認定過20歲為成人,雪野與孝雄都有默契地等這一天很久,因為這一天就可以沒有社會道德壓力地認真回應。然後依照小說中的說法,雪野並沒有對孝雄的告白做出正式回應(一開始的拒絕回應在樓梯作廢掉了,跟著就等於進入延長賽)。依照日本對於禮貌的奇怪執著,雪野是應當要好好做出回應的。
所以這就是小說最後一話為什麼不只雪野緊張在灌酒,孝雄也在灌酒(孝雄猛喝酒也是成年的象徵)。雪野是為了要回應告白(心裡砰砰跳就是自己也要告白了)而緊張,孝雄則是不知道答案會是甚麼而茫然,因為他怕雪野經過這麼久,已經另有所屬了。但是孝雄是個好孩子,所以他做了最壞的打算,把雪野的鞋子做好,如果是不幸的結局,就把鞋子送給雪野,將整個戀情畫下句點。(然後妙的是,雪野的盤算是萬一有個萬一,她要跟孝雄訂做鞋子,設法把兩個人的關係以某種方式延續下去。故事最後,兩個人在維繫關係的長久打算與感情的主動上面其實已經有了微妙的翻轉。)
但是我們知道整個事情當然不會這樣,雪野是做了來見心上人的穿著打扮與告白心理準備(雖然結果是一路灌了不知道幾罐啤酒還有點醉了,然後在見到孝雄之前緊張到都快哭出來),孝雄的鞋子則會變成讓雪野驚喜萬分的禮物。
但是我們知道整個事情當然不會這樣,雪野是做了來見心上人的穿著打扮與告白心理準備(雖然結果是一路灌了不知道幾罐啤酒還有點醉了,然後在見到孝雄之前緊張到都快哭出來),孝雄的鞋子則會變成讓雪野驚喜萬分的禮物。
當然,當孝雄一看到雪野是來跟心上人約會的穿著打扮,加上雪野的歡迎笑容,他心裡就有了底了。這就是為什麼小說的最後一句是:「孝雄心想,雨好像停了。」
我們可以想像,當孝雄聽完雪野的正式回應,把瞞著雪野已經默默做好的美麗高跟鞋從背包變出來的時候,雪野除了喜極而泣(從快哭出來到真的哭出來),大概很難有其他情緒反應(如果要比喻,就有點像是已經認定男方的女方跟先前告白的男方說「我也喜歡你」,然後男方下一秒竟然就變了一枚定情戒指出來,只是孝雄的愛心高跟鞋的定情效果會遠比戒指還強)。而孝雄將會親手幫雪野把鞋子穿上,再一次碰觸灰姑娘的腳。這一次歷盡考驗終於重逢的灰姑娘將與幫自己穿上美麗鞋子的王子一起走出光之庭園,走入雨停了的陽光世界之中。還有比這個甜度更高的糖嗎?
(3) 攜手走出光之庭園之後----是新海誠讓我們腦補有理
(3) 攜手走出光之庭園之後----是新海誠讓我們腦補有理
灰姑娘穿上美麗的高跟鞋,跟王子一齊攜手走出光之庭園之後,要做甚麼?
趕快去見雙方家人準備結婚成家啊,不然要做甚麼?女方32歲了,男方一個短假期後又要回義大利繼續修業了,還拖?
這不是我自己在腦補而已,是新海誠自己鼓勵我們腦補。我們來看新海誠自己剪的言葉之庭同名印象曲「言ノ葉」MV,在"潤(うる)んでも その瞳(め)は 明日(あした)を見(み)ていた"(雖然充滿淚水,目光仍然望向明天)這一句,在帶到"目光望向明天"的時候,剪的鏡頭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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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言ノ葉」MV來到在"目光望向明天"這一句歌詞的時候,新海誠就剪了兩段言葉之庭中的鏡頭:一個是雪野幸福無比的在幫孝雄燙衣服,另一個是兩人在家庭場景中對望(雖然電影中兩個人接著就要翻桌了,但是MV中配合歌詞的意涵當然不是這樣)。新海誠自己在親自剪的MV當中都在歌詞配合的場景裡面鼓勵我們腦補兩人成家後的溫馨小倆口生活了,那我們還客氣甚麼?
趕快去見雙方家人準備結婚成家啊,不然要做甚麼?女方32歲了,男方一個短假期後又要回義大利繼續修業了,還拖?
這不是我自己在腦補而已,是新海誠自己鼓勵我們腦補。我們來看新海誠自己剪的言葉之庭同名印象曲「言ノ葉」MV,在"潤(うる)んでも その瞳(め)は 明日(あした)を見(み)ていた"(雖然充滿淚水,目光仍然望向明天)這一句,在帶到"目光望向明天"的時候,剪的鏡頭是甚麼:
當「言ノ葉」MV來到在"目光望向明天"這一句歌詞的時候,新海誠就剪了兩段言葉之庭中的鏡頭:一個是雪野幸福無比的在幫孝雄燙衣服,另一個是兩人在家庭場景中對望(雖然電影中兩個人接著就要翻桌了,但是MV中配合歌詞的意涵當然不是這樣)。新海誠自己在親自剪的MV當中都在歌詞配合的場景裡面鼓勵我們腦補兩人成家後的溫馨小倆口生活了,那我們還客氣甚麼?
事實上,我們來看小說中的暗示。雪野騙孝雄說當天是因為有事要在東京幾天,但這當然是藉口,因為我們知道雪野是一早搭車從四國北上,大概下午一兩點左右到光之庭園。而到了車站以後第一件事情是在車站投幣寄物櫃放行李(中文小說第372頁)。雪野的行李,中文翻譯成"隨身行李",日文原文是"キャリーバッグ",也就是我們拖著走的行李箱,所以雪野是真的做了在東京要住幾天的準備。做了要在東京住幾天的準備,又沒先準備住的地方,這在想甚麼?
當然就是看約會告白回應的結果啊。雖然雪野對情形的判斷應該會樂觀,但還是會緊張,萬一有甚麼萬一怎麼辦?那就只好從寄物櫃把行李抽出來,離開東京傷心地,當天回到四國老家啊,不然怎麼辦?(謎之音:你的名字,再剪短髮......)
但是結果當然不會這樣,所以雪野把行李拿出來後,要去哪裡?這天也是孝雄剛從義大利回來,兩個人推著行李箱還能去哪裡?回孝雄家啊,不然去哪裡?回國第一天家裡有甚麼等著?當然是孝雄全家的歡迎Party啊。說白了,小說第十話就是寫來讓我們腦補的。中文版353-354頁就是透過孝雄媽媽讓我們腦補當初在樓梯的時候雪野如何下決心,337頁又透過孝雄媽媽讓我們腦補雪野其實從孝雄的發飆中感受到很深的愛意。357-362頁落落長的六頁就是讓我們腦補孝雄從義大利返國的那一天,家裡的歡迎Party會是甚麼樣子(為了大團圓,還讓清水在第十話結尾都又出現在孝雄家)。
只是這次孝雄媽媽終於會見到小兒子神祕的12歲年上戀人,而且會發現這也是個能喝的,繼倒楣的大兒子之後,又可以把小兒子的糗事在女友面前翻出來講一次。然後梨花又要為了親眼看到差12歲的年上之戀而下巴掉下來。
「岩上飛濺畔,蕨菜抽新芽,應是春來也。」這首小說第十話的和歌,其實也就是言葉之庭故事整個結束時的歡喜之歌。
當然就是看約會告白回應的結果啊。雖然雪野對情形的判斷應該會樂觀,但還是會緊張,萬一有甚麼萬一怎麼辦?那就只好從寄物櫃把行李抽出來,離開東京傷心地,當天回到四國老家啊,不然怎麼辦?(謎之音:你的名字,再剪短髮......)
但是結果當然不會這樣,所以雪野把行李拿出來後,要去哪裡?這天也是孝雄剛從義大利回來,兩個人推著行李箱還能去哪裡?回孝雄家啊,不然去哪裡?回國第一天家裡有甚麼等著?當然是孝雄全家的歡迎Party啊。說白了,小說第十話就是寫來讓我們腦補的。中文版353-354頁就是透過孝雄媽媽讓我們腦補當初在樓梯的時候雪野如何下決心,337頁又透過孝雄媽媽讓我們腦補雪野其實從孝雄的發飆中感受到很深的愛意。357-362頁落落長的六頁就是讓我們腦補孝雄從義大利返國的那一天,家裡的歡迎Party會是甚麼樣子(為了大團圓,還讓清水在第十話結尾都又出現在孝雄家)。
只是這次孝雄媽媽終於會見到小兒子神祕的12歲年上戀人,而且會發現這也是個能喝的,繼倒楣的大兒子之後,又可以把小兒子的糗事在女友面前翻出來講一次。然後梨花又要為了親眼看到差12歲的年上之戀而下巴掉下來。
「岩上飛濺畔,蕨菜抽新芽,應是春來也。」這首小說第十話的和歌,其實也就是言葉之庭故事整個結束時的歡喜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