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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心得】言葉之庭的故事原型:式子內親王x藤原定家(更新:救贖與情義)

樓主 重度言葉控 TankerBale
雪野百感交集:失去的夢想,隱忍的戀歌,彼端的希望

新海誠在言葉之庭片尾曲部分安排雪野在月台讀馬場あき子(馬場秋子)的"式子內親王"這本書當然是有用意的,不然他大可以用其他鏡頭來表現,或者一開始就讓雪野也跟秋月一樣遠望天邊的金色陽光。事實上,新海誠安排的這顆彩蛋,不只書名有意義,連作者跟書的內容都有意義。大致了解雪野在月台讀的這本書,就會比較容易把片尾曲象徵兩人現在心境與未來希望的關鍵部分解讀出來。

在這一樓先前的po文中,我們大致談了式子內親王x藤原定家的13歲姊弟戀典故,還有式子內親王的坎坷身世及歷史背景。這一篇我們來看看雪野在讀的這本書,試著大概了解她的心境。

(1) 馬場あき子(馬場秋子):雪野失去的夢想

馬場秋子這個作家名字,本身就是這個彩蛋的一部分。畢竟寫式子內親王的書不少,為什麼挑了這一本?這是因為:馬場秋子這個人就代表了雪野當初上東京想追求的夢想。

1928年生的馬場秋子是日本當代有名的女歌人,評論家。最重要的是,她從日本女子專門學校(現在昭和女子大學)國文科畢業後,從1948-1977年在東京當了30年的中學、高中老師。期間參與短歌結社,並且逐步在文壇嶄露頭角,"式子內親王"就是她在1969年發表的第一本評論集(雪野手上的是1992年,由ちくま学芸文庫出版的版本)。

馬場秋子在1977年從高中教師退休以後更加活躍,包括創辦歌誌,成為朝日新聞的歌壇選者,在NHK上主持節目,歌集與評論更是一本一本出來。1980年中期以後開始持續受獎,包括読売文学賞、日本文藝院賞、紫式部文學賞、紫綬褒章通通拿了一輪。


看出來了嗎?雪野萬里迢迢從四國海邊小城市上京奮鬥,努力成為東京新宿一流生活圈的高中國文老師,為的就是想躋身日本文壇的核心,文人菁英薈萃之地,夢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在文壇有一席之地,而馬場秋子就是她的夢想代表。不難猜想,雪野書架上馬場秋子的書,應該不只這一本。畢竟這是她的生涯偶像,她的青春夢想象徵。

但是,在雪野決定遞出辭呈,離開東京,搬回四國的那一刻,她從小奮鬥到26歲的青春夢想,就在這裡結束了。

(2) 隱忍的戀歌:
忍ぶる恋の歌

我們可以想像,雪野在從冬天開始無法進學校教書起,一直到公寓那一天的夏末午後,應該是拿不起馬場秋子的任何一本書的,因為面對自己瓦解的夢想太痛苦了。但是在月台上,雪野再次拿起了馬場秋子的"式子內親王"來靜讀,因為這本書的內容竟然意外地成為她現在心情的共鳴與安慰。(雪野在買這本書的時候肯定想不到這本書的情境有一天會成為自己的寫照,世事難料啊......)

這本書當然很難找到,還好可以找到網路上筑摩書房的網頁,有這本書的小標,讓我們可以一窺大概。


從筑摩書房的小標簡介裡,我們可以看到這本書分成兩個部分。第一個部分談式子內親王的生平與對應時期的和歌(在這一樓前面的po文中有簡單介紹式子內親王的坎坷生平,可以參考),包括成為齋院、失去青春、面對平家的勢盛欺凌、兄弟以仁王舉兵敗死、父親的死與出家、晚年的病苦。

(第一部分的第三章標題是"
み垣の花―斎院式子の青春の夢と失意":神社牆內的花----齋院式子的青春夢想與失意。仔細看BD的話,會發現雪野正在讀很前面的部分,八成正在讀或剛讀過這個部分。新海誠很故意。

第二個部分是式子內親王的和歌評論。關於式子內親王的秘密戀人有無,以及會是誰的評論有好幾派,馬場秋子是主張式子內親王的秘密戀人就是藤原定家的這一派(算是主流派,所以雪野當然要讀的是這一派的書)。第二個部分後面連續用了三章來討論式子與定家,分別是:

巷説「定家葛」の存在理由
忍ぶる恋の歌
式子と定家

正在靜靜慢慢讀著這本書的雪野當然知道最後會讀到這三章。(「定家葛」是有名的能劇,我們這一樓後面的po文會來談這件事情,言葉之庭的故事場景與象徵美學大量運用了這個能劇的元素。

(3) 彼端的希望:玉之緒啊,即使我們的戀情再痛苦,也請不要消失

認為式子內親王與藤原定家有接近二十年秘密戀情的理由或傳聞有好幾種,馬場秋子這本書的特點是,她除了這些理由外,另外舉出一個很有力的理由,就是這兩個人散在不同歌集的地方,很容易看得出來是對得非常工整的贈答歌。杉田圭的超譯百人一首,式子x定家篇,也就是採取這個解釋。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百人一首第89的玉之緒(穿過玉的細繩,代表生命、靈魂),因為把這首選入百人一首的定家有明顯的答歌。我們再來看一下式子內親王這首超有名和歌:
玉の緒よ 絶えなば絶えね ながらへば 忍ぶることの 弱りもぞする

穿過玉的細繩,我的生命呀
要斷的話,就斷了吧!
因為再勉強活下去
那忍耐藏住的隱密戀情
就再也壓抑不住,要顯露出來了!

定家的答歌是這樣的:
思ふこと 空しき夢の なか空に 絶ゆとも絶ゆな つらき玉の緒

雖然心之所念
像幻夢一般的虛無
但即使戀情再痛苦
也請不要斷絕啊
那穿過玉的細繩,妳的生命

網路上的五言漢詩譯本,個人喜歡這一對版本:

式子:倘使身可竭,但求至此终,唯恐心難抑,昭然现情踪。
定家:虛無夢中醒,此情難相寄,縱有千般苦,願得白首心。

對於此時即將離開東京,才剛得到愛情就即將面臨嚴厲考驗的雪野來說,玉之緒應該就像是串起兩人靈魂之間的感情象徵,而定家在這首答歌中表示出來的堅忍與細水長流心意,也就是她在失去青春的夢想之後,在懷抱隱忍痛苦的戀情之時,還能夠從秋月的深刻愛情當中看到的,雖然在遙遠彼端,但仍然煥發著光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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