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IF 穿越 10-撩亂
當奈奈笑著宣佈我將會寄宿在澤田家一陣子時,所有人的反應就好比滾了的沸水,咕嘟咕嘟地熱烈噴出灼人氣泡。
獄寺一副想發作又苦苦隱忍的滑稽模樣,臉上一陣青一陣黑,同霓虹燈精彩;山本則哈哈哈地拍著我的肩笑道『阿綱家又變得更熱鬧了呢,嘛以後要找小濤也很方便』,我邊在心底大喊『我完全不想跟你這棒球混蛋有所交集』邊在腦內惡狠狠地扳斷對方的手。
而同是寄住澤田家的三個小孩樂得像風車似地直在我身旁打轉,我說這到底有什麼好興奮的?
至於澤田家的獨子──「咦咦咦咦咦──?!浪滄桑要住我們家?!」
睜大本來就很大的蜜色雙眸的綱吉樣貌看上去活像只受到極度驚嚇正瑟瑟發抖的小動物,他發出的誇張驚呼不禁讓我挑起一邊眉梢,見狀他趕忙搖頭做出口吃澄清,「我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因為太突然了讓我很震驚而已!真真真的沒有不歡迎浪滄桑!」
喂你這解釋只會越描越黑吧你。
雖然我很想捉弄把腦袋晃得跟波浪鼓沒兩樣的澤田,不過因為奈奈就在旁邊的緣故,我也不好當著一個母親面前光明正大地欺負別人家兒子。
倒是澤田死命搖頭的動作有把腦袋瓜裡的東西給甩出的趨勢,讓我忍不住想壓下停止鈕制止他繼續殘殺為數不多的腦細胞。
我伸手按住那顆邁力搖晃的褐色頭顱,沒想到看似尖得能戳傷人的頭髮竟意外地柔順好摸,於是我便不客氣地搓揉手感極佳的兔子毛咧嘴壞笑,微微施力扣住對方想逃脫的腦袋。
「別搖啦,我看了就頭暈。那麼還請多指教了,澤田綱吉。」
「嗚噫、呃嗯,請、請多指教浪滄桑…」大概是第一次被女性這樣對待,澤田整張臉脹紅起來,說話也支支吾吾的。喔喔我說綱吉,你真的很有挑起別人想欺負你的念頭的潛質。
「哎呀綱,這麼喊就太生疏囉。」奈奈對著自己兒子拍手這麼說道,「小濤以後可是我們的家人喔!」
「呃呃…那麼…」
我維持微笑的表情以他人看不見的角度稍稍低頭在澤田耳邊輕聲警告:「要是你敢加個『醬』(ちゃん)我就扁你一頓。」
第一次被女性因為稱呼而遭受威脅的澤田全身僵硬,我笑咪咪地對繃緊身體的懦弱中學生道,「啊啊,那我就喊你『綱』囉?可以吧?」
最後三個字我特別放柔語調說道,被詢問的當事人頓時冷汗直冒,「噫──!當當當當然可以…!」
「太好了,綱你就叫我濤吧。」背著奈奈咧出邪惡笑容的我哼哼地滿意說道。
聞言快噴出眼淚的綱吉點頭如搗蒜,我眼角餘光好像還瞄到朝倉露出心有戚戚焉的同情神色。看到某人陷入窘境,護主心切的銀髮忠犬立刻對我齜牙咧嘴。
「妳這女人還不快放開十代目!」
我用鼻子哼出冷笑,故意當著獄寺的面親暱地環著澤田的脖頸──雖然事實上我不過是將雙手垂放在對方肩上,稍微拉近彼此距離──結果引來澤田負荷不了的乾脆暈倒和獄寺抓狂的大吼大叫。
「妳竟然對十代目做出這種事!!啊!不成妳想色誘十代目!?」
靠夭色誘你個頭啦!這樣就叫做色誘,那牽手不成了侵犯?!
「先生你的想像力豐富到能當編劇了呢。」我冷聲諷刺認知有問題的銀髮混血兒,然後蹲下來拍打澤田臉頰試圖喚醒昏迷的純情少年,「我對年齡比我小的一概沒興趣…綱,你再不起來我就用揍的喔?」
「唉呀呀也難怪,」奈奈一手托著臉頰嘆氣無奈地道,「綱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十四歲少年嘛!會昏倒很正常的。」
我說奈奈媽媽,妳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妳兒子被人耍還說出這番會令本人大聲吐槽的發言到底是?
「怎、怎麼辦十代目暈倒了!不行!我是十代目的左右手不能慌張!得先為十代目做C.P.R才行!」
拜託你鎮靜點,要做心肺復甦術前請先確認對方有沒有意識跟呼吸好嗎!你這樣別說是當左右手,能不能當左右腳都還是個問題!
「啊哈哈,阿綱現在是在玩裝死遊戲嗎?」山本蹲在我旁邊還伸手戳了戳澤田臉頰。
我斜眼看向笑得燦爛的棒球少年二號,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想把這傢伙敲暈讓他和地板一同作伴的強烈衝動。
「阿綱哥哥是不是撞到頭了?」、「蠢綱快起來!」、「藍波你不要踢阿綱哥哥!」三個孩子吱吱喳喳地圍在一邊,我完全感受不到他們的關心之意。
算了,與其指望這群不正常的人還是由我來把人給叫醒吧!
「浪、浪滄桑妳不要真的準備揍人啊!」朝倉撲了上來慌忙地想抓住我掄起的拳頭。
最後喚醒綱吉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滿腹壞水的家庭教師──
「蠢綱你也太沒用了,這種程度就昏倒。」里包恩用列恩化成的巨槌毫不留情地重重敲向自己學生,澤田立刻哀號一聲瞬間清醒。
從地板彈起的人不明所以的大聲質問,「里包恩!你幹嘛打我啊?!唔,我剛才是躺在地板上的嗎?」
孩子,你不要緊吧?不成那一槌把你的腦袋給敲糊了?
「十代目您沒事真是太好了!」、「嘛,阿綱不繼續玩遊戲了嗎?」、「阿綱哥哥醒來了!」、「藍波大人我要吃糖!」等等發言此起彼落。
在場所有人完全不覺得這種暴行該報警處理,到底是因為習慣了還是認為這是理所當然?不管是哪個,我只能得出這世界的人都病得不輕的結論。
「既然綱你醒過來了就送獄寺君他們出去吧。」
奈奈笑著說道並帶三個孩子準備去洗澡,里包恩表示還有其他事要做便先回房,於是我和澤田等人魚貫走出玄關在門口來個歡送道別。
「那麼澤田學長、浪滄桑,晚安了。」朝倉揚起溫和笑容對我和綱吉揮手道別。
「死女人,要是妳敢對十代目做出什麼事我不會饒過妳聽到沒!」甫一踏出澤田宅邸獄寺便狠著臉對我放話,就再見晚安句子來說還真是充滿了火藥味。
我揮手回敬,「放心吧獄寺君,你的十代目我會好好照顧的。天很黑了當心別給車子撞進醫院。」
山本快手快腳地拉住衝上來要揍人的獄寺,對我笑著說道,「嘛有空我會來找小濤玩的,再見啦。」
「來找我就免了,然後誰准你一直喊我小濤啊?棒球混蛋。」
「嘛呀,小濤在害羞呢!」
嗚喔喔這個笑得特討打的死國中生一而再再而三觸碰我逆鱗整個就是找抽來著!我的修養可沒好到能嚥下滿腔怒火不出手扁人。
澤田和朝倉欲哭無淚地拽住要衝出去的我:「『浪滄桑別激動啊!!』」
目送三人走遠後我突地發出『啊!』的一聲大叫,身旁綱吉嚇得整個人差點沒跳起來。這個有趣反應讓我聯想到我家養的三色花貓馬提斯,牠每次受到驚嚇都會用力彈起來,炸開了毛的尾巴就像雞毛撢子。
真糟糕,澤田這人徹底讓我燃起了想極盡其能欺負對方的蹂躪之心…
「呃、那個…濤…」似乎是還不習慣以這麼親暱的方式稱呼,綱吉發問時還險些咬到舌頭,「是有什麼事情嗎?」
「啊啊,我忘了跟阿鳴道謝。」
畢竟對方很倒楣又很認命的陪了我一整天,說句『謝謝』表示心意也是應該的吧──但事後如果向我索取慰勞品什麼的我會非常樂意賞他一拳。
澤田的表情像是聽到什麼驚悚故事,不自覺地低喃說出內心的想法,「濤竟然會想跟人道謝…」
「喂我聽到囉!」我不客氣地伸手彈對方額頭,「你自言自語的毛病真的要好好矯正才行。」
「唔好痛…」眼眶有些泛紅的綱吉揉了揉額上紅腫,我彷彿看見澤田頭頂有雙委屈垂下的兔耳微微顫動。
「好啦該進去了,外面變得有點冷。」
我才正要轉身便給十分鐘前成為『家人』的同居者喊住,「那個…濤…」
見澤田欲言又止的模樣我挑起一邊眉梢表示不耐煩,最後他像是下定了決心,定定將那雙蜜金色大眼眨也不眨的望著我,「雖然里包恩要我不能信任妳,可是…濤,如果妳真的有困難,我會盡我所能幫忙。」
竟然跟朝倉說一樣的話啊…明明看上去就很不可靠很好欺負的懦弱模樣。硬生生截斷那滿溢著關心擔憂的誠摯視線,我頭也不回地轉身走進玄關,「你那四處氾濫的同情心最好收斂些,這可以讓你避免許多麻煩事。」
「欸?!可是──」
我逕自打斷跟上來的綱吉未說完的句子,「你那魔鬼教師的話聽進去不會吃虧的,別太相信一個陌生人吶。」
里包恩說得對極了。因為,我也不信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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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小濤,以後這就是妳的房間了。」
奈奈領我來到二樓的客房,裡頭的傢俱不多,擺飾也少。簡單俐落得讓我喜歡。
「這間本來是要給常往我們家跑的碧洋琪住的,不過那孩子在外面有租房子所以就這麼空著。啊小濤應該不知道吧,碧洋琪是獄寺君的姊姊。」奈奈熱絡地為我做介紹,「她非常關心獄寺君呢!小濤明早就能看到她了喔!」
「聽起來是不錯的人呢,我很期待。」微笑著這麼回應的我煩惱明天一早又要胃痛了。
我將背包放在靠窗的床上,伸手壓了壓床板確認軟硬程度。太軟且有陷入感會讓我覺得很噁心,太硬又會睡到全身骨頭發疼,對於會花上大把時間躺在上頭休憩的傢俱我一向很挑剔,最後測試結果是落在接受範圍內。
「吶吶小濤,」
聽到奈奈的呼喚我立刻轉過頭,只見笑得眼睛都彎了的褐髮女性獻寶似地將一套衣服拉開對我展示:「這件睡衣小濤妳就穿穿看吧!」
「………………………………………」
我眼角有些抽搐地瞪著那套裙襬搭著蕾絲、無領敞開能露出鎖骨並有著公主袖的純白連身裙睡衣。非常夢幻,相當的有少女情懷。
還記得高一時的班導是位身材嬌小的認真女性,名字感覺很像日本的名門大閨女,雖然已是一個孩子的媽了,但衣著打扮就如同對愛情童話有著令人難以費解的憧憬的小女生。不僅是衣物就連辦公桌上的物品跟電腦都是粉紅色系再搭上毛茸茸的飾品,要不是導師辦公室是與數名老師共用的場所,她肯定會將所有看得見的角落毫不放過統統漆成粉紅色。
現下這套雖不是夢幻粉紅色但樣式著實少女到不行的睡衣奈奈竟然要我穿上它!?
從小我就不喜歡穿裙子,在鄉下跑跑跳跳又是在男人堆中長大的我對不利於做出大動作的裙子自然而然產生排斥心理,再加上小學時有過穿著洋裝出糗的事件更是讓我對非長褲的衣物沒好感,國、高中的裙裝制服也是能不穿就不穿,硬是撐到全校服儀檢查日才肯勉勉強強換下運動服。
見到奈奈雙眼大放光采的期待模樣我的胃就開始絞痛,我好像看見以前老媽買了一堆蓬蓬連身裙好說歹說只差沒拿棍子逼我穿的畫面。
「奈奈媽媽,那件睡衣妳就留著穿吧,我不適合的。」抱歉了奈奈媽媽,士可殺不可辱,說什麼我都不會套上那件恥到不行的公主裙。
「欸?可是小濤明明長得很可愛啊?」
我聽了整個頭皮發麻,『可愛』兩字就像指甲抓刮著黑板發出噁心的尖銳聲響刺穿我耳膜。忍住嘔心欲吐的反胃感我揚起虛弱的微笑道,「對不起奈奈媽媽,我比較想穿長褲。」
「唉呀呀既然小濤都這麼說了…」奈奈一臉惋惜地收起衣服,「家光的衣服太大件了──啊,那是我老公的名字──那我拿綱的衣服吧,內衣褲先暫時用我的,小濤妳不介意吧?」
「不好意思,麻煩奈奈媽媽了。」我鄭重地低頭說道。
「小濤太客氣囉,」奈奈露出溫和的笑容如此表示,「我們現在已經是家人了。」
──家人…嗎。
原本想說些什麼的我對上那雙宛如陽光般和煦的蜜色眼眸後還是選擇禁聲,以不明顯的幅度輕輕點頭。
「那我先去拿衣服,小濤看看房裡有缺什麼再跟我說吧!」
「好,我知道了。」
待奈奈掩上房門離開我立刻倒向床舖,柔軟的白色枕頭與棉被傳來太陽曬過的芬芳香味,嗅了嗅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我喃喃低語:
「真是一群爛好人……我可不想欠這麼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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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換洗衣物進浴室前我和帶著三個小鬼準備上樓的澤田在樓梯口碰面,「喔?要睡啦?」
「嗯是啊,都八點多了,明天還要去上學。」綱吉邊這麼回答邊將呵欠連連的藍波背起,風太和一平也是睡眼惺忪的愛睏模樣。
「欸?現在才八點多?那還很早啊。」
看他們都換好睡衣累得快倒下的模樣讓我還以為已經十點了說,搞什麼?這一天也長得太不像話了吧!
「咦?八點多已經很晚了耶…」
啊,我都忘了這裡是日本。記得看別人網誌說到日本參加動漫展時有提過晚上八點從某店家出來時整條街道已不見人影,就連剛剛還在營業中的商店全部像是約好似地一起打烊,方才人群熙來攘往的熱鬧景象彷彿只是眼花產生的幻覺。
從網誌附的街景照片來判斷,八點過後判若兩個世界的清冷景象就像台灣深夜十一、二點那樣。
「我比較好奇在十分鐘內那些人到底怎麼消失的…」
「啊?什麼十分鐘內消失?」對於我下意識自言自語的內容澤田露出碰上理解不能的頭痛數學題的皺眉表情。
真糟糕,我會喃喃自語的毛病也很嚴重啊…「那不重要,你趕快帶著藍波他們去睡吧,不然到時遲到你又會說是我不讓你睡所以才起不來。」
「我、我才不會呢!」澤田紅著臉大聲反駁,隨後又小聲嘀咕,「只是偶爾會遲到個一、兩次啦…」
我故意壞笑著揪住澤田話語的尾巴不放,「喔?是指一個星期遲到一、兩次嗎?那已經不叫偶爾了吧。」
「哪有!」喔喔這次連耳朵都紅了,唉呀呀真好玩。
「好好好,你沒有偶爾遲到只是經常遲到。」拍拍紅著臉不知該如何駁回的綱吉腦袋,我指了指他背上睡得正香的藍波,卷髮孩子八成是夢到吃什麼好料的,只見他一直嚼著綱吉的後領。「行了,快去睡吧。還有當心藍波真的把你衣服給吃了。」
目送澤田邊嘟噥著『什麼嘛我也不願意遲到啊』和『真是的我又不是草』之類抱怨句邊帶著兩名孩子上樓,我輕輕笑出聲然後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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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快一個小時洗完澡的我邊用毛巾擦著頭髮往客廳走去找吹風機。
每次我洗澡老爸都會敲門抗議我在洗什麼貴妃浴,洗到都要脫皮了還不出來,老媽也說我是全家最會用水的人,水電費有一半都是我的帳。由於我洗得久而且水溫一次就給我洗到四十度以下所以我總是被排到最後一個洗。
是說了,洗澡本來就該要徹徹底底地將全身上下都洗乾淨嘛!要不然是洗心酸的啊?──雖然不否認我有一點潔癖啦。
突然想到自己竟然忘了問吹風機放在哪的我正考慮是否要到二樓把澤田挖起來時,赫然發現有人坐在沙發上,「欸?!奈奈媽媽妳怎麼還沒睡?!」
獨自守在客廳的正是穿著睡衣的奈奈。本來奈奈要我先洗的,在我努力勸說後總算讓對方先進浴室,還附註一句客廳的燈先關掉用不著等我的……嗚啊結果奈奈竟然就這樣坐著等了我一小時!
「哎呀,因為小濤的腳受傷了,所以我等妳出來塗藥膏啊。」奈奈笑著這麼說,還向我招手示意坐到沙發上。
「…咦!?」
為什麼奈奈會知道?!我自覺掩飾得很好啊!打從朝倉帶著我逛商店街開始,我都有忍住到口的痛呼還特別注意說話的語調跟表情,就連情緒差點失控時我也沒露餡。我怎麼想都不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
「小濤走路的時候右腳著地會輕輕踮著,而且在下樓梯時速度會放得特別慢…」奈奈筆直地朝愣住的我走了過來,接著伸手拉起我的褲管,「身體的不適就算再怎麼掩藏,只要留心觀察還是會被人發現的。」
奈奈輕輕皺眉說句『果然腫起來了』便牽著我手拉到沙發邊,「坐著吧,我替妳上藥。」
「我──」脹紅著臉想說出拒絕話語的我給奈奈帶著笑意卻不容置喙的堅決眼神一看便不敢吭聲乖乖依言坐下。
奈奈將我的腳抬起然後抹上冰涼的藥膏,接著雙手一按壓──
「嘎噫──!!!」
我發出脖子被掐住的怪叫,整張臉皺得像是吃到檸檬扭曲成一團。喔夭壽,我覺得腳踝好像就這麼啪擦一聲碎掉了,拼命吸氣忍住快滾出眼眶的淚水的我在心底惡毒地想像那個面癱渾蛋被卡車輾過然後再倒車輾個N次的獵奇場景。
「哭出來沒關係的喔!」奈奈停下動作,「這樣會覺得比較沒那麼痛。」
「沒、沒問題啦,我還可以忍…繼續繼續!」額頭已經在冒汗的我努力表現出『放心我還挺得住,儘管來吧!』的神色,結果我被奈奈敲頭了。
我愣愣地摸了摸被敲的地方,力道雖然不大但帶給我的震撼卻是無法言喻的級別。望向奈奈總是溫和地微笑的臉龐,我感覺得到面前的女性現在其實是在生氣。
「小濤啊,堅強和逞強是截然不同的東西喔!我覺得忍耐那些不想忍耐的事情並不同等於堅強,能夠鼓起勇氣正視、去面對那才叫做真正的堅強。」
奈奈那雙彷彿太陽般溫暖的蜜色大眼眨也不眨地看著我,她動作輕柔地伸手拭去我眼角垂掛的濕潤,「哭不表示懦弱更不代表丟臉,哭過以後我們會懂得悲傷與痛苦,然後為了不再受傷跟後悔而振作起來。」
我定定地望向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褐髮女性,對方張開雙臂把我擁進懷裡。
「今天發生的事情也一樣,現在的小濤一直在壓抑逞強。人啊,就算忍住眼淚也忍不住心底的哀傷難過,正因為我們沒辦法獨自舔舐傷口才需要有人陪伴。」
奈奈語氣輕柔地說道,「等小濤準備好了,我願意聽妳傾訴,如果有困難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記住了,妳不是只有一個人。」
說真格的,聽完這番話的瞬間我的淚腺閘門差點被一加侖的眼淚衝破防線,眼睛整個發痠的我悶悶出聲,「…謝謝妳,奈奈媽媽……」
「我的肩膀可以借妳靠著哭喔!」
聞言我差點失笑,奈奈嘟著嘴做出氣呼呼的模樣說『我可是非常認真的說這句話耶!』,離開奈奈懷抱的我用力擦了擦泛紅的眼眶,有些難為情地吸著鼻子:「借肩膀哭倒是不用了…因為以後要哭的量可是會哭垮奈奈媽媽的肩膀。」
奈奈笑了笑接著說道,「那麼繼續擦藥吧,疼的話別憋著。」
「可不可以明天再擦啊?」我開始耍賴。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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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拉開棉被便有人敲著我房門,打開門板落下視線確認來人的身分後我非常肯定對方不是來跟我道句『晚安』就滾去睡,當下便想甩門請人吃閉門羹。
「我可以進來嗎?」伴隨著禮貌性詢問的是槍枝上膛的喀嚓聲響。
「如果是平時我會很樂意說句『你這小混蛋就在門外給我站到死吧』。」心不甘情不願地讓那位穿著睡衣的家庭教師進來後,我睨向讓列恩從槍枝變成眼罩的里包恩不客氣地道,「想說什麼快說,我很累了。」
「蠢綱都跟妳說了吧。」
我雙手抱胸哼了哼,「你是指某個小心眼的傢伙叮囑過要他別相信我這件事麼?」
跳到桌上的里包恩不理會我的言語攻擊,把玩著綠色眼罩的他綻出惡意的笑容,「妳很介意?」
「嘛,這點我投贊同票。」關上房門我走回床鋪坐下,站久了腳踝又開始疼,「畢竟綱是黑手黨教父嘛!雖說指環戰後已成了名符其實的彭哥列第十代首領,但難保不會有人想取他腦袋──應該說,正因為是身為首領才會成為眾矢之的,小心提防任何可能構成的危險因素再正確不過。」
揉了揉腳踝我齜著牙輕呼聲痛,繼續道:「綱現在還不成氣候,人又太天真善良,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覺悟不夠。講白點,這樣下去進棺材是遲早的事。」
我對上里包恩夜般深沉的眼眸,「既然你是他的老師,最好趁早讓他明白黑手黨界真正的殘酷,免得到時後悔就太慢了。」
嬰兒樣貌的殺手認認真真的重新打量我,可愛的臉龐不帶任何一分笑意。被盯得渾身發毛的我硬是板著正經表情反瞪回去。
「浪滄濤,妳知道得有多少?」
雖然我很想用輕鬆的玩笑語調回答『不多不少剛剛好~』疏通空氣裡壓迫的窒息感,但某人肯定二話不說拔槍斃了我。馬的,早知道不要挑這時後開這種嚴肅到不行的話題,我真是犯賤自找罪受。
想說為了報答奈奈,透過里包恩讓綱吉提升實力好在日後未來篇作好萬全準備,我的本意是讓奈奈不用太擔心澤田的人身安全,但不料刪減大半詳細過程稍稍『捏劇情』反而使得自己淪落成頭號可疑人物。
我揉了揉隱隱抽痛的太陽穴,思忖究竟該誠實到哪種程度才既不會影響『未來』得太嚴重又能順利達到目的。唉,這種榨乾精神拼命計劃思考的動腦苦活我實在做不來。
「唔…在我的世界中你們是二維空間的動漫產物,雖然我常會接觸這類東西,但我並不是那種勤奮地追劇情的狂熱讀者,所以我約略記得的『接下來發展的劇情』就剛才跟你說的這麼一點。」
這句話參雜了一些謊言,要想騙過對方你說的話最好真假參半。
我正色地邊說邊盯著里包恩確認對方的表情是否在懷疑我的說詞,見他露出沉思的神色我暗自吁了口氣,看來這傢伙真的有遵守不再對我使用讀心術的約定。
「那麼妳記得的詳細經過是?」
就知道他會這麼問。
「我想想…嗯,指環戰結束後綱照樣過著普通的學生生活,直到里包恩你,被同十年火箭筒具有時空轉換的東西擊中來到九年又十個月的『未來世界』……」
「然後?」里包恩皺眉問道。
「然後啊?然後是什麼呢?我很久沒追連載了,到底是看到哪啦?記得好像有什麼花花家族、匣兵器、7³計劃、火焰之類的…」我故意說得含糊不清,偏頭做出思考狀。
里包恩顯然有些沉不住氣,似乎是因為我提到一些他也知曉的重要關鍵字的緣故。很好,這樣就差不多了,先撒出餌食才能循循引誘對方上鉤。
咕噥了幾句最後我聳肩說道,「啊啊──今天發生太多事已經讓我腦袋一片混亂了啦!」
聞言濃墨般的夜色大眼不禁瞇細,我開始抱怨,「明明我常碰的是電視主機遊戲這塊啊──要是你問我那些我絕對有辦法鉅細靡遺回答出來。啊啊不過要是穿越到惡靈古堡去那就不好玩了,我肯定撐不到一天就挂掉。」
哼!我怎麼可能將自己掌握的情報全盤托出啊!我又不是傻子!
讓自己愈有利用價值就愈能控制主導權,畢竟在這個世界我自身的情況仍是未知數。倘若里包恩想知道片段的全部真相,那他勢必要確保我這個來源提供者好好活著直到把所有情報從我嘴裡挖出來,然而他也不能用逼供的方式脅迫我,因為他還沒法判讀我這個人的『底線』到底在哪裡、是否構成除之後快的危險因素。
這點能從他對我的身分抱持極度懷疑確認。
或許他在公園那裏目睹到我是如何毫髮無傷躲過貨車,可以肯定的是,那必定非比尋常。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在圓餅圖上足足占了八十個百分點。
不管怎麼說,爾後自己會被列入監視的觀察對象這點不用懷疑,雖然蠻不爽的,不過有世界第一殺手做保鑣(說穿了是被跟蹤監視)心裡也踏實些。我可沒忘記委員長那副火大想殺人的表情。
「浪滄濤,妳很狡猾。不過都是賣弄些小聰明。」
對於里包恩的說詞我不置可否地聳肩,「但我的小聰明可是足以改變這個世界喔?」
小嬰兒哼了一聲,然後跳下桌子往房門走去,見狀我喊住對方,「喂等一下!你還沒說完那句話的意思呢!」
漆黑的眼眸掃向我,彷彿想看穿什麼似的。
「人會因為情緒而產生行為,同時也會因為行為產生情緒。被獄寺的話給激怒到的妳有了行為反應,然而同時妳也失去了人的部分。」他轉身走向牆壁推開暗門,「那種眼神…在妳眼裡的獄寺被妳當作了要排除的『東西』,那種理所當然的純粹眼神不是一般人擁有的,而且那時的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妳的行為就像是出於本能。」
里包恩在踏入密道時扔下最後一句:「當一個人真正地想殺人時背後總一定有促成的動機,不論那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但妳則是什麼都沒有。」
我愣愣地看著關上的暗門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我才找到如何發出聲音的方法艱難地開口,「什麼鬼啊?這話有矛盾到吧…而且我幹嘛想殺獄寺啊?不對,我根本就沒辦法對他怎麼樣,他沒拿炸藥轟我就不錯了…」
這次我真的腦袋打結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