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決戰前夕
翌日，我們沿著幽若安排的行軍路線，一路上獲得彈藥和口糧的補給，但是......
「整個L區域都陷落了嗎?」
我從床鋪爬起，望著營帳外令人悲傷的景色，心思起伏。
汙濁的滲水已經侵蝕了鋼筋水泥，這個地區明顯是幾個月前才失陷，街市中有不少人類與戰術人形的殘骸，而人體早已腐化，卻無人收埋。
一路上所見的殘酷，深深地撼動著我。
「後輩君，睡不著嗎?」K2穿好衣服，在我的肩膀上披了件軍服外套。
「........我們一起出去透透氣吧?」
我替呼呼大睡的RFB蓋好被子，在K2的陪伴下來到營地之外。
即將黎明的天際依然是最黑暗的時刻，群星寂寥的眨眼，天上的時空漩渦也在不停旋轉。
我相信在這個無限空虛，迴盪著末世哀歌的世界，命定的一刻，終究會來到。
「這是真正的人間煉獄。」我攤開虛擬地圖，看著如今聯合國僅存的土地，心中的惆悵再也無法繼續隱藏下去，「我由衷希望戰爭能早日結束...K2，其實我內心已經有答案了。」
「姐姐我......明白。」
K2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心」正在疼痛不已。
「二十三年前，姐姐我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覺得好丟臉、好慚愧，這些年來我一邊盼著你的出現，卻又害怕去見你，到底該說什麼才好? 該怎麼做才能表達姐姐我內心的歉意呢?」她追憶似的輕輕說道。
「妳什麼也不用做。」我微笑。
「正因為後輩君毫無顧忌的接納了我，姐姐我作為你的妻子，更應該為你設想啊!」K2情急之下，更加用力挽住我的手，「後輩君的身體已經出了異狀，雙手和雙腳雖然都想辦法用衣服掩蓋，但姐姐我看到你的皮膚已經乾枯，變得像老人一樣!!」
「妳果然是最早發現的人，機艙內的醫療小組也束手無策，就算回到格里芬也無法挽救。」我苦笑。
「去吧，我也希望後輩君能盡快回到原本的世界。」K2快要哭出來的聲音令我不捨，「其實你內心早就決定了不是嗎?......等你救出索米，親眼看到我們三人都安全以後，你就準備離開了不是嗎?」
「如果我離開了，妳們呢?」我痛苦地說。
「這和時間沒有關係，不論在哪個時空，我們都一定會不可自拔地愛上你。」K2彷彿看穿我內心脆弱的一面，她用溫暖的笑容說，「後輩君選擇加入格里芬，趕赴前線去指揮戰鬥，那份最初的信念，不就是為了拯救一個飽受戰亂折磨的世界嗎?」
「..........如果是。」我慨然道，「妳會怪我狠心放下妳們嗎?」
「雖然姐姐我不是真正的人類，但愛一個人，並不是無時無刻陪伴彼此那麼簡單，我想......是真心希望對方能過得快樂、過得幸福，後輩君已經下定決心的話，姐姐我一定會支持你。」
K2眺望遠方的星空，她想盡辦法掩飾臉上的寂寞，卻被我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我很感激她的支持，身處這樣窮途末路的世界，不論我帶著索米、RFB、K2三人躲到哪裡，這輩子恐怕永遠也無法安心生活，反觀老闆、格琳娜兩人都已經選擇了屬於自己的道路，他們的信念從未偏差。
我卻貪戀溫柔，覬覦長生不死的誘惑，想起來真是慚愧。
「對不起。」我捏住隱隱作痛的拳頭。
「千萬不要道歉，後輩君給姐姐我的愛已經足夠了，和你重逢之後的每一天，都是姐姐我夢寐以求的日子，一起生活、一起去買東西、一起跳傘、一起參加拍賣會、一起親熱......」K2搖搖頭，雙眼流露出幸福的神采。
「.........K2!」我抱緊K2，內心充滿了不捨。
「姐姐我討厭離別，也害怕離開你......但更希望後輩君能貫徹自己的信念。」
我內心激動，忍不住去吻她，K2也張開粉嫩的嘴唇，含羞地吐出香舌，一陣陣少女特有的體香沁入我的鼻腔，傳遍我的全身，刺激著我身上每一根神經。
「K2姐!」RFB突如其來的尖銳聲音劃破了空氣，「妳為什麼一定要把神代逼走啊?!」
「姐姐我......只是希望把我們的幸福分給更多的人......」K2錯愕地說。
啪。
RFB狠狠搧了K2一個耳光。
「妳這麼說，對我公平嗎?! 誰會想把最愛的老公分給其他人啊?! 我又不是傻瓜!!」
RFB氣得連眼淚都掉下來了。
「我之所以能同意三個人一起嫁給神代，是因為我、妳、和索米姐姐一樣，都是全心全意的愛著他! 我明明這麼信任K2姐，把妳當成我的家人，但是妳剛剛說出口的那些話，不就是背叛我的信任嗎?!」
「RFB......」我喃喃道。
「神代，你娶我.....只是做做樣子嗎? 你和我上床，也只是玩玩而已嗎? 說好要永遠陪在我的身邊....也是隨口說說的?」RFB拼命發洩著內心的委屈和憤怒，「為什麼一定要等到救出姐姐之後你才能決定自己的去留?! 難道我....我在你心中從來就沒有足夠的份量嗎?!」
「當然不是。」我一口否決。
「那，為什麼不能為了我留下來?」RFB眼中不停滴下不甘心的淚水，「為什麼? 為什麼?!」
K2默默地低下頭，半張臉高高的腫著，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化消和RFB之間的衝突。
「RFB，跟我來吧。」我沒有一絲困擾，只是帶著RFB和K2走入營地旁的廢墟都市。
在月光的照射下，一切都是那麼的鮮明又朦朧。
「這裡曾是軍方的哨站，卻在迫擊砲的攻擊下變成這樣，帕拉蒂斯光是派出一台白色重裝機甲轟炸城市，短短三天，就能造成數百人的傷亡。」
我慢慢牽起RFB的手，兩人一同走在飽受戰火摧殘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倒塌、寂靜的建築物。
「這棟建築，原本是一座醫院。」我指著說。
「好慘.......」RFB明亮的雙眸黯淡下來，「可是，這和我們的感情無關吧?」
「如果未來的科技蓬勃發展，我們能生小孩呢?」
「誰誰誰誰誰誰要跟你生小孩!」
她滿臉通紅的哼了一聲。
「假設一下而已，不論是兒子還是女兒，我們的孩子總是要去上學吧? 妳再看看那片廢墟，原本是學校，如果我們的孩子也在這裡讀書呢?」
RFB沉默了。
我點開視覺系統螢幕上更新出來的新聞文稿。
「不論是帕拉蒂斯、還是鐵血工造和救世軍，它們都想在這場戰爭中成為贏家，但如今的聯合國連公佈這些消息都做不到，雖然格里芬與軍方攜手合作，卻連阻止戰爭的方針也沒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個世界都會不斷失去數以千計的人命，戰術人形呢? 恐怕連確切的數字也沒有吧?」
我想起了那座有如亂葬崗般的人形墓地，許多菁英人形甚至連遺體也無法留下。
「我的願望是..........終止戰亂，讓每個人都能有平淡又幸福的一天，像格琳娜、像和弦那樣的女孩子也能好好上學、認識很多朋友，她們會開心的聊著日常生活、流行音樂、帥哥明星，而不是整天擔心軍械物資的調度、計算友軍的傷亡。」
「神代，我..........」
「沒錯，這就是為什麼K2會希望我回去......我愛妳，更願意為了保護妳而犧牲自己的生命，但我不是不願意為妳留下來。」我望向頭頂的漩渦，把佈滿皺紋的雙手插入口袋，「我是為了改變這個世界而離開。」
因為愛，並不只有一種形式。
「也就是說，我就只是個被你喝完的飲料瓶，不再被需要了嗎?」
RFB只是賭氣，我看得出來，因為她握著配槍的手正在顫抖。
她在過去二十三年間的每一場戰鬥中，都能勇敢的面對比自己還強大的敵人，但一顆純淨率直的心早已迷惘。
「如果妳是飲料瓶，我就是瓶蓋，就算油盡燈枯了，我們依舊是命中注定的一對，永遠都是這麼契合，而我也相信，就算我有一天不在了，妳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
我笑著摸摸她可愛的髮包。
RFB曾經失去如父親一樣的伊東指揮官，才會如此恐懼我的消失、害怕我的離去。
「..................就是因為不捨，我才會無法放下啊!」
RFB啐了一口，猛地用袖子擦了擦濕潤的眼睛，然後她低下頭，默默地離開了。
但如果不放下，人只能永遠躲在熟悉的角落。
「後輩君，對不起....這個時候還讓你和RFB產生不愉快。」K2很自責。
「哪有什麼不愉快?」我拿出戰地凝膠、細心替K2敷好紅腫的臉頰，「就算吵架、拌嘴、生氣，到最後也能彼此理解，真正的夫妻就該是這樣的......不是嗎?」
「謝謝你....一直以來都謝謝你。」K2擦乾眼淚，含情脈脈地凝視著我。
「不，該道謝的是我，是妳讓我更加堅定了最初的信念，我沒有狂妄到覺得自己一個人就能拯救世界，但只要聚集了足夠的力量，一定能攜手走向嶄新的未來。」
索米，妳也會同意我的作法吧?
我只是機器中的一枚小小的齒輪，所以我需要老闆、需要格琳娜、更需要在另一個時間等待我的三隻兔子，集結大家的力量，才有辦法改變這一切。
「還有妳們，快點出來吧。」我朝空無一人的地方大喊。
「啊呀，我們都「不小心」聽見了。」M1918有點尷尬的從廢墟中走出，後面的櫻花跟著舉起了寫著「O」的木牌子。
「妳們這些傢伙，居然偷偷跟了這麼遠。」我嘆氣，「全都聽見了?」
「...............」Model L不安的搓著手，似乎很怕被訓話。
「雖然我數學很好，但這是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世界上還有無法計算的東西。」SV-98一臉佩服的說。
「一點也沒錯。」Super-Shorty雖然矮小，也跟著賣力點頭。
「哎呀，雖然我不是故意要八卦的。」M1918收斂神情，正經八百的說，「但我真的從來沒有看過、聽過人類會這麼溫柔的對待麾下人形，其實指揮官只要一道簡單的命令，我們作為戰術人形，心中就算有幾萬個不願意，也只能乖乖服從。」
「但神代指揮官沒有這麼做，這讓我決定追隨你，至死方休!」K11把玩著手裡的炸彈，面不改色的說著。
「妳們..........」
「我們都願意追隨神代指揮官!!」M1918、SV-98、Super-Shorty、甚至連不愛說話的櫻花和說話說不清楚的Model L都跟著高喊。
謝謝妳們。
「K2，妳呢?」我望向身邊一直支持自己的妻子。
「因為後輩君在，姐姐我才能有面對自己的勇氣。」K2優雅地眨眼，「我們出發吧，把索米救出來!」
我看著佈滿皺紋的雙手，默默戴上了戰術手套，已經沒有時間猶豫，照這個情況繼續惡化下去，也許明天就會變成白髮蒼蒼的老人。
一定要來得及啊!
--------------------------------------------------
喜歡這部作品的歡迎訂閱和GP，你的GP和留言就是對創作者最大的鼓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