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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天刀文案搬運工「江湖身分系列」文士尹書衡,妙筆文士,潑墨山水。

樓主 曙光Punku peter5924951
想聽一曲俠客行~~~~今天要介紹的是文士身分的文案,文士導師妙筆文士尹書衡與東越藏珍閣千金倪慧的故事。


【文士·尹書衡】 潑墨山水

第一章  今春蘭蕙草


冬去春來,春蘭拔出第一莖嫩葉,尹書衡終於等回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沈二公子

他前腳踏進家門,便見書案上端端正正地安放素箋一頁,他拈在長指間輕輕翻開,就見著老友那瀟灑清逸的字跡。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尹書衡瞅了瞅窗外一派明媚春光,微微一笑。


是夜,在杭州最為雅緻的“晚來”酒肆,尹書衡輕攏儒衫長長的袖尾,親自為沈二公子斟了一盞梨花白。

沈二公子曲指輕捫杯壁,笑道:“這店家的心思用在細處,尋得這刑窯的白瓷作酒器,倒也不俗。”

尹書衡也笑了笑,他長得倒不算很俊,遠比不上沈二公子那雙含情的桃花眼,但骨骼清潤,如皎月疏楊,周身籠著溫雅的書卷氣。

“白瓷雖好,奈何過寒。”尹書衡垂眸看了看清冽的酒液,晚來酒肆自釀的梨花白又名“天欲雪”,酒色欺霜勝雪,“若用整塊翡翠雕成杯子,必能更見此酒風韻。”

沈二公子略微一愣,卻覺得有理,兩人輕巧地碰了碰杯,白瓷酒盞發出“叮”一聲清鳴。


摯友久別重逢,又都不是善飲之輩,兩個人不一會兒便飲至半酣。

沈二公子隨口講起這些日子中的江湖逸聞:某一地有詩仙遺跡,某一寺存畫聖仙踪,彷彿他並非什麼武林豪客,而是為了一詩一歌而馳騁江湖的輕狂少年。

他言及某山有枯竹,形如指節、光潤似玉,制之為筆大善時,尹書衡卻道,老友你可試過以黃金筆繪畫?黃金固然俗氣,但所製成的毛筆筆身沉重,繪製起潑墨山水來別有一番風味。

當他贊起某地有位樂伶穿著淺青紗衣於月光中起舞,美得疑幻疑真時,尹書衡卻又道,這麼冷的天,女孩子家穿著紗衣可別凍壞了,不如裹上貂裘,更添幾分雍容。

沈二公子訝然,凝眸端詳尹書衡,見他神色淡然,既不似故意抬摃,也不像在說笑。遲疑了片刻,沈二公子試探地問:“三年不見,尹兄的口味好似變得……富貴了?

他嚥下到了口邊的“傖俗”二字,但尹書衡何等聰明,一愣,回想之後不由失笑,對沈二說起一段往事。


百曉生有云,江湖最神秘的莊園是西門吹雪的萬梅山莊,而江湖最富有的莊園,則是東越倪莊

東越倪莊之富,甲天下,傲寰宇。

說來也怪,舉凡富戶,若不是修橋鋪路造福一方的大善人,便是橫行鄉里欺男霸女的大惡人,兩者間竟沒有中庸的餘地。尹書衡初臨貴境,特意跑到清水坊鄉間描摹東越山水,聽說了倪家七位少爺小姐的光輝事蹟,不以為然地想。

尹書衡素有文名,遊歷東越也算是當地文壇的盛事,不少同道聞風而來,兼他風度雅靜,長得雖不能說如何英俊出色,卻也是芸芸眾生中顯眼之極的人物,氣質謙和沖淡,單單是站在他身旁,也令人覺得舒適。

因此眾人忍不住找話題主動攀談,一位中年文士嚅嚅地道:“尹先生您別不信,倪家的七位公子,不但六個男的如小霸王般橫蠻,最厲害的是那位被寵上天去的女公子倪慧,真真是說一不二、目空一切,咱們這些人沒少吃她的苦頭。”

與他同來的另幾名書生點頭附和,心有戚戚,顯是想起當初不堪回首的慘痛經歷。

“哦?”尹書衡微覺好奇,他是謙衝君子,天性裡對弱質女流有幾分回護之意,不信一位大家小姐能夠蠻橫到哪裡去。當下問道:“從何說起?”

“一言難盡啊,倪小姐就是看不慣讀書人……”中年文士愁眉苦臉地道,伸手把自己皺成包子狀的臉肉抹開,待要開尊口、暢欲言,整個人卻陡然僵住。

“咣咣咣咣——”

不知是誰在何處敲響了銅鑼,刺耳的噪音讓尹書衡微微蹙眉,卻見眼前這一群人紛紛神色大變,冷汗涔涔,尤其是那位中年文士,長衫下的雙腿抖得站都站不穩。

“劉兄,”尹書衡連忙伸手去扶,奇道,“你這是——”

劉姓中年文士一把掙開他,尖起嗓子大叫:“六小姐來了!”

尹書衡被這一聲堪稱慘烈的尖叫激出渾身雞皮疙瘩,在場所有人也同時打了個寒噤。

劉姓中年文士先反應過來,邁著軟趴趴的外八字短腿一溜煙逃跑,其餘人緊隨在後,剎時間狼奔豚突,也不知踏壞了地裡多少青苗。

尹書衡瞠目結舌,木立在田埂上呆望一路煙塵滾滾,許久尚回不過神。


夾在官道兩側的是一望無垠的田野,春耕剛過,禾苗直沖沖地指向天空,綠得彷彿要滴出水來,昨夜的雨水集成珠,輕巧地在葉面上翻滾。

倪慧率眾穿過禾田,第一眼見到的便是尹書衡發呆的背影。

六小姐以為又是某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酸儒,看也不看揚鞭揮去,嬌叱道:“好狗不擋道,還不給我閃開!”

尹書衡先聽得耳畔風聲,側身斜步躲過,待聽清了倪慧的話,登時大怒。

怪道眾人畏之如虎,原來世間真有此等蠻橫女子。

尹書衡不待回頭,循著眼角掠過的一點紅影,伸手,牢牢擒住倪慧的紫紅軟鞭。

恰有一陣風來,禾苗隨風倒伏,尹書衡寬大的儒衫袂裾飄揚。

倪慧端坐在高頭大馬之上,只見青衫廣袖,袖間伸出一隻白玉般晶瑩的手,指骨勻稱,指甲亮潤,指節上尤有墨痕。

那隻手僅以二指捏住了她心愛的紫紅軟鞭,舉重若輕,姿態優雅地彷彿拈花,她甚至恍覺這鞭子幻作了一枝含羞帶露的紫花穗兒。

佛祖拈花微笑。

書生執鞭回首。

“轟隆”一聲,天外春雷乍響。



第二章去秋三五月


春雷乍響,驚蟄初聞,尹書衡抓住那根無禮的紫紅軟鞭,回身望向來人。

莊稼田裡但見鮮衣怒馬,僕從如雲,被簇擁在中央的是一位騎著棗騮馬的紫衫少女。

她頭戴金冠,衣衫也不知是什麼料子,在陽光下如明珠寶玉般流光華彩,腰間卻僅是寬寬地紮了一條素白綾帶,愈顯得細腰纖纖,不盈一搦。

四目相投,尹書衡不料這蠻女生就一副好相貌,秀美嬌豔,英姿勃發;倪慧見那書生長袖繞身一揮,身姿瀟灑,儀態風流,也是看得怔了怔。

兩人短暫無言,僅余馬兒低首的噴氣聲。


“你……”倪慧先開口,尹書衡聽得她聲音嬌糯,大有東越女子婉約風姿,心下又是一軟,當即微微低頭,想要仔細聆聽她說什麼。

孰料低下頭,尹書衡只見遍地青苗倒伏、溝渠豁口,剛才還是一派盛世田園恬淡,此刻卻僅剩狼籍一片。

尹書衡怒從心起,搶在倪慧之前淡淡說了一句:“大壞意境。”

他隨手一抖,那條紫紅軟鞭激彈而回,便如一條迫不及待噬主的小蛇。

“小姐小心!”

“六小姐!”

“快閃!”

倪慧眼看著一點鞭梢如蛇口噬來,手上又有餘勁未消,身不由己地在鞍上側翻了半圈,險些墮鞍下馬。

緊隨在倪慧身側的甲乙丙丁四名家丁是倪家精銳,四人交換一個眼色,同時勒韁,馬兒發出一聲長嘶,揚蹄向尹書衡踹去!

“混賬——”倪慧才罵了半聲,卻不見了眼前的壞書生影跡。下一刻那罵人的櫻口被人從後掩住,她一閃神間,只覺那人手掌潤澤晶瑩,鼻觸間還有淡淡墨香,卻聽得尹書衡輕聲道:“多有得罪。”

聲落身起,尹書衡將她提下馬,幾個起落間已脫出包圍,與倪家其餘眾人隔出距離。


倪慧拼命掙扎,尹書衡順勢鬆手,她猝不及防,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呀!”倪慧屁股著地,雖沒受傷,痛得夠受。

尹書衡搖了搖頭,狀似無奈地攤手一笑,此刻他猶有餘暇逗弄於她,像是絲毫未將遠處呼喝追擊的倪家人放在眼裡。

倪慧咬牙忍痛,慢慢地翻身爬起。她武器已失,更自知不是眼前壞書生的對手,一張俏面上既羞且恨,問道:“你到底是誰?有膽報上名來,倪家不會放過你!”

“小生尹書衡。”尹書衡有模有樣地作了個揖。

尹書衡是吧,我記住你了!倪慧哼一聲,以為他不注意,抓個空隙轉身便跑。

青衫一閃,差點撞個正著。

“讓開!”她踉蹌剎住腳,怒道。

尹書衡悠然搖首:“倪小姐要走容易,只需聽小生一言。”


誰有空聽你廢話!

倪慧不理他,腳下輕功左沖右突,尹書衡輕輕鬆松,偏偏就擋在她路前。

“倪小姐,你可知何謂'天地人'?”

“元氣恍惚自然,共凝成一,名為天也,分而生明而成地,名為二也;因為上天下地,陰陽相合施生人,名為三也。”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所以這世間美景得天地造化之道,正應人和,須得珍之重之,而非肆意踐踏。”

他嘮叨個沒完,倪慧憋急了尖叫一聲,也顧不得什麼招式,揮拳一陣亂打。

尹書衡笑著讓過她拳鋒,左手擒住她手腕,正要使柔勁化掉她的蠻力,腦後忽然寒毛直豎,他一把摔開她,飛快地仰面擰身而避。

迎面一陣勁風!

勁風如刀,隱隱帶著腥味,尹書衡身向後仰,雙足卻平地縱躍而起,連環疾踢!

倪慧靴中所藏的四枚暗器一枚一枚被尹書衡踢走,第五腳正中她的膝彎,倪慧悶哼了一聲,軟綿綿地躺倒在地。

此時家丁甲乙丙丁終於縱馬追了上來,四匹馬比尹書衡尚要高出一個頭,將他密不透風地圍困其中。

尹書衡這一摔把倪慧全身筋骨都抖散了,她勉強撐起半身,只看到四家丁騎在馬上居高臨下虎視眈眈,尹書衡身陷局中,唇角卻仍有一絲清高不屑的酸腐笑容。

倪慧看在眼中,只覺得這笑容可惡之極,卻又不禁隱隱覺得這可惡之極的笑容之中,有一絲奇怪的可愛。她不禁心下自問:若自己的家丁把這人打敗、立斃當場,自己究竟會不會高興?

四把雪亮的鋼刀兜頭劈下。甲乙丙丁一齊動手,刀光如雪映亮了尹書衡的臉,倪慧看得目不轉睛,卻見他袍袖拂卷,明明是最為柔軟的棉布,卻激出“噹噹噹噹”四聲響,將四把削鐵如泥的鋼刀卷上高空,又似有眼一般落向原來的主人頭頂心,唬得甲乙丙丁抱頭四散。


尹書衡施施然站在倪慧面前,忽然卻以迅快無比的速度,抽出自己懷中的一支毛筆。

“唰!”

竹管的毛筆向著倪慧的俏臉襲來。

倪慧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四僕大驚失色,爭先恐後地奔過來救主。

……毛筆卻擦著她的臉頰掠了過去。


倪慧猛回頭,卻見田間一條奔著自己而來的銀環小蛇,被那支毛筆釘死在七寸之上。

倪慧怕蛇,縱然那蛇已死,卻仍嚇得驚呼一聲,趕緊起身想離遠些。被尹書衡踢中的膝蓋處卻一片酸軟,走了兩步便欲跌倒。

尹書衡抬手扶著她。

倪慧抬眼,只覺得尹書衡近在咫尺的臉孔,放著柔柔的光。

等四大家丁衝過來時,半空中那青衣的儒生已優雅地劃過半弧,輕飄飄墜地,背影沒入青苗叢中。

她聽到尹書衡遙遙一聲清吟:“毋忘天人合一的道理,倪小姐,山長水遠,後會有期!”



第三章屏筵空有設


刀法的至高境界是什麼?

一刀奪命。

傳說有個叫傅紅雪的刀客,他的刀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看的,見刀必見血。

江湖上用刀的人很多,用劍的人更多。

一柄鋥亮的長劍,舉手間銀光四射,寒氣逼人,對手先就忌了三分,如果劍鞘上再纏裹著金絲銀線,嵌滿珠玉,對手便知這是哪戶名門子弟,未免招惹強敵,手下自然再留三分情面。

因此,江湖上多的是不思進取的平庸劍客。

對付這種人,如果一劍削來,不夠快,身法不夠靈活,功力不夠高強,全身的破綻便都會曝於敵前,像一朵開敗的花,輕輕一碰,花瓣便會脫落飄散。

只需輕輕……一劍。

倪慧一劍削斷一朵菊花莖幹,素白的花盤墜地,牆外傳來一聲輕嘆:“還是這麼暴殄天物。”


“誰?”倪慧明知故問,長劍一盪回鞘,喜滋滋地揚起臉看向聲音來處。

“是我。”尹書衡從牆外翻身而入,仍是一身青色儒衫,施了一禮,“見過倪小姐。”

這天夜裡有太好的月亮,隔著數十丈仍能看清他白皙的臉孔,髮鬢黑如鴉雛,愈襯得面如冠玉。

倪慧開心地想去拉他的手,驀地止住,想了想,也笨拙地福下身去,細聲細氣地道:“尹公子有禮,不知尹公子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尹書衡苦笑:“倪小姐何必明知故問。”

倪慧眨了眨眼,忍笑道:“尹公子此話怎講?”

尹書衡見她還在佯裝,搖了搖頭,提高聲音道:“都拿進來吧。”

高牆之外有不少人轟然響應,倪慧驚得倒退了兩步,反手握住劍柄。

卻並沒有人再踰牆而入,只是沿著牆邊吊進來十幾口沉甸甸的鐵皮箱子,擺在牆根下齊刷刷一溜。

尹書衡過去隨意掀開一個箱蓋,登時寶光耀目,他嘆了口氣,道:“倪小姐慷慨饋贈,小生無功不受祿,實在愧不敢當。”


近三個月來,尹書衡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端陽節獨自登高,卻見鎮遠鏢局出動整整三隊鏢師,將三口巨大的箱子極其吃力地運到山頂,打開一看,竟是全套真金雕塑的東越山水!尹書衡只得自掏腰包,拜託鎮遠鏢局再把東西抬下山去。

七月初七夜間,尹書衡在折之江上賞月。難為了鎮遠鏢局划船而來,送至了八十八顆夜明珠鑲嵌而成的群星圖譜。

七夕之後便是中秋,鎮遠鏢局又至,搬來了全套漢玉桌案,漢玉鎮紙,漢玉筆架,然後是一套翡翠製成的筆墨紙硯。


又不久,尹書衡生辰,他獨自在小麵館點了一碗陽春面。

“尹公子,在下受人所託,來送賀禮。”

數月來尹書衡一聽到這聲音便要頭疼,還來不及躲避,鎮遠鏢局的總鏢頭已經率領下屬在店外等候。

估摸這次又是什麼鑲金嵌玉的俗物,尹書衡不由在心中嘆氣,對這倪家六小姐任性的行徑全然無可奈何。

然而此次鎮遠鏢局的人卻並未如往常那樣搬來一口口大箱,而是送上來一堆精緻的杯盤盞碟,未幾便湊成一桌小小的酒席。

就在尹書衡怔忡之際,突然一聲輕笑傳來,“如此的大日子竟然一人度過,未免也太孤單了些。”

來人正是倪慧。

今日她身穿一襲淡紫色衫子,少見的竟然沒有佩戴華麗的首飾,反倒顯得明眸皓齒,猶如一樹淡雅的丁香。想起當日田園之間英姿颯爽的騎裝少女,渾然不似同一人。

尹書衡微一失神,倪慧已經坐在他跟前,用銀筷子夾了一箸不知什麼山珍海味,遞往尹書衡嘴邊。

“賤降何足掛齒,不敢勞煩小姐。”尹書衡一驚偏頭避開,想起方才那一瞬的恍惚,心裡暗叫慚愧。

“你不喜歡麼?”見他閃躲倪慧已然有些不悅,“有人跟我說,生辰就該吃壽桃討個吉利……我學了三日才做成,今日還來不及打扮就給你送來了。”

尹書衡心中一動,這才看清那個做得十分拙劣的糕點確鑿是個壽桃,聽到是倪慧親手所做,更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但要這麼就著她的手吃下,卻是萬萬不可。

見他久久不肯理會自己,倪慧已然氣沮,嗆啷一聲筷子扔在桌上,挺秀的雙眉蹙在一起,憤憤地說道:“這東西食材簡陋,一百文錢就能做上幾十個,你果然不喜歡。”

她失望之餘心中惱怒,竟然掀了桌子,徑自去了。

望著地上那些白白糟蹋了的食物,尹書衡的無可奈何之中,又夾雜了一絲莫名的憐惜。



深思了三日三夜,尹書衡決定不能再如此糾纏下去,一了百了,得要有個解決的法子。

於是鎮遠鏢局又得了一單大生意,幫尹書衡將所有禮物運回。光打包裝箱就費了好半日的功夫,臨啟程時,尹書衡思來想去,終歸還是親身上陣,連人帶箱子一起來到倪莊,親自退還。

倪慧天真地睜大眼道:“你不喜歡真金山水?你也不喜歡夜明珠?漢玉和翡翠,這些你都不喜歡?”

尹書衡苦笑著不說話。

倪慧想了想,問:“那你喜歡什麼?”

“小生不才,得罪了小姐,還請倪小姐見諒。”尹書衡無可奈何,“倪小姐又何必如此。”

“那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喜歡什麼?”倪慧眨了眨眼。

“……你喜歡什麼?”尹書衡硬著頭皮問。

我喜歡你。”倪慧笑得燦若春花,彷彿這女兒家的表白,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一般。


尹書衡一時失聲。

良久,方才嘆道:“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歡?

“我見著什麼好看的貴重的東西,都想送給你。這便是喜歡。”倪慧自有一套歪理。

尹書衡緩緩走過去撿起倪慧削斷的菊花,拈在手中,道:“此花名為白玉珠簾,是菊中名品,等閒不得一觀,在小姐這裡,也不過就是練劍之物。你我道不相謀,何苦強求?”

“你怎知是強求?”倪慧咬著下唇倔強地道。“你又沒跟我相處,怎知道你就一定不喜歡我?”

“那若是相處了,仍舊不喜歡,小姐可會死心?”

倪慧咬著牙看住他手上白菊,“一百日。你留在倪莊同我相處一百日,若一百日後你還是不喜歡我,我一定再也不請人送禮物給你了。”

尹書衡月光下卻見她別開臉去,眼角發紅,隱隱有珠淚盈然,不由心頭一軟。

猶猶豫豫地,便點了頭。


第二日卯時,尹書衡房門即被敲響,他拉開門,看到倪慧在這春寒料峭里居然只披了數層薄紗。

微光中柔脂膩膚若隱若現,紗裙下擺直拖到地,行走時又有曳雲帶月的飄逸感,將女性的柔媚表現得淋漓盡致。她雲鬢輕挽,環佩叮噹,嬌怯怯笑吟吟俏立於外。

尹書衡微有恍惚,想起當日田園之間英姿颯爽的騎裝少女,渾然不似同一人。

倪慧才不管那麼多,見到尹書衡便心中歡喜,伸手就去拉著他道:“早餐備好了,有好多東西,不知道你喜歡吃哪一樣。快隨我來。”

她轉身便跑,輕捷如一隻快樂的小鹿,晨霧凝聚之間,她白色的裙擺隨著跑動散了開來,便如一朵輕雲。

尹書衡略為遲疑,帶攏房門,緩步跟了上去。

倪慧將本就富麗堂皇的倪莊佈置得更為豪奢,翡翠雕樹黃金築欄,左邊是佳餚美饌、戲台飲宴,右邊是香車畫舫、珍禽異獸。尹書衡左右環顧,但覺傖俗無比。

兩人用餐之處一個小廳,隔間並不算大,為了保暖,倪慧命人在四壁都貼著掛毯。

毯上的圖案是花鳥蟲魚,美人仙草,顏色無不大塊鮮亮,光看著就透出一股子濃膩的脂粉氣。與她衣著得清涼不同,每處玉石凳上都鋪設了火紅色的狐皮坐墊。而玉石台子上,一整套的翡翠碗與黃金筷的中間,則擺上了海參、鮑魚、燕窩、鯊翅、熊掌、魚肚六盤大菜,就著中間一大盆的雞絲鴨茸火腿粥。

尹書衡嘆為觀止,卻好生想念數月之前街邊小店裡的壽桃。


倪慧渾然不覺他的嫌棄,還獻寶似地上來道:“這些,你總該喜歡了吧?”

尹書衡沉吟片刻道:“既要相處百日,那我今日便為倪小姐解說解說,自古以來的文人墨客,是如何解讀'喜歡'二字的吧。”

“你說你說。”倪慧乖得像個小孩兒似的,“你說的每個字,我都會銘刻在心的。”


“' 千峰雲起,驟雨一霎兒價。'這是山川田園的喜歡。”

“'西園曾為梅花醉,葉翦春雲細。'這是花草木石的喜歡。”

“' 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這是香草美人的喜歡。”


倪慧眨眨眼睛,努力聽他說教。

尹書衡見倪慧睜大一雙杏眼,似懂非懂的懵然模樣,無奈卻又好笑。

然而《喜歡篇》已經開了頭,不能不收尾。

“這人間有'有我之境','無我之境'與'天人之境'。所謂的喜歡,本是我之一心。若要使得對方亦有回應,便需先忘自身,由無我之境,方可再入天人合一的佳境……”


他說得興起,倪慧先還勉強聆聽,漸覺神睏意乏,不由歪倒在玉石凳上,擁著狐狸毛皮再聽了一陣,偷偷地舉手掩口,打了個小小的呵欠,過一會兒,又打了個呵欠……

尹書衡聲音漸悄,漸至不聞。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倪慧蜷縮成一團熟睡的身影,沉默了許久。

一陣風過,尹書衡伸手幫倪慧掖了掖那毛皮。


……

可與言而不與之言,是為失人。

不可與言而與之言,是為失言。

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

第四章孤帳覆空床


是夜,尹書衡在下榻客房。

倪慧的貼身丫鬟過來,好聲好氣,說六小姐在看書,有疑問難解,請尹先生務必過去一趟。


不見了白日里的金碧輝煌,夜色中的倪莊,頗為幾分靜謐如畫的意思。

倪慧獨居的小樓側畔,長長的綢緞簾上覆著輕紗,搖搖曳曳地從二樓飄到了一樓。樓上有一燈如豆,照住書案上白卷煌煌。

燭光氤氳,一池墨硯漣漪未起,靜靜地倒映著熏爐裡的瑞獸。紫檀梨花的書案側畔,一簾細碎的金珠,蕩起暗沉沉的顏色。而窗下本該擺瑤琴的位置,或因倪慧不通樂理的緣故,只是擱著一個架子,鋪了上等的畫紙,畫紙上卻連一筆墨跡都無。

卻不知,本該在案下看書,或是在窗前學畫的那位倪大小姐,人卻在何方?


尹書衡猛地止步。

警兆忽生!

低頭、前翻、轉身、迎敵!

尹書衡隨手抄起梨花案上的毛筆,盯著眼前忽然出現的黑衣人。


兩人幾個起落間衣袂飄飛,捲起的風吹熄了燭火,室內頓時陰暗了許多,畫架前的小窗便成了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出口。

月光悄沒聲息地照進來。


你先出三招,用了五成功力。後出的那三招,已經用上八成功力。再要出手,就得全力以赴了。”尹書衡微笑道,“不知我估得對不對?”

黑衣人發出一聲輕笑,糯糯地應道:“不對!”

“哦。”尹書衡山偽作吃驚,“閣下一身夜行黑衣,小生原以為是位樑上君子,原來卻是一位淑女。”

一陣夜風避過黑衣女子纖細身形,從窗口襲進溫暖室內,她縱身而起,裙裾飛揚,幾乎在眨眼的瞬間襲向尹書衡。

“不是什麼淑女,卻也不像你想的那麼不堪一擊。剛剛只用了七成功力哦!”


她蒙面的布巾本就綁得不牢,月光下鬆脫下來,露出一張俏生生的小臉。尹書衡仔細看去,發現倪慧那張可愛中帶著點富貴圓滿模樣的臉蛋,在月色下看來還頗有幾分清秀的味道。如何形容來著?如春花盛開時的勃勃生機,又似秋日碩果成熟時的豐饒富麗。


尹書衡一失神間,已聽倪慧清叱一聲,縱身躍起,半空一掌直劈而下!

她這掌確實用了十成功力,掌勁未到,掌風已削斷尹書衡一縷額發。

尹書衡並不硬接,滑步移向房間角落,身後腳步聲追近,倪慧一掌連綿一掌,直取尹書衡後心;尹書衡被逼入牆角,不失瀟灑地一個旋身,儒衫下擺迎風而起。

倪慧一掌擊在尹書衡衣擺,撕拉一聲,撕下他一片青衣!

與此同時,尹書衡旋身揚筆,低喝一聲:“點!”


筆端墨汁應聲激射而出,如清明煙雨,細細密密,潤物無聲。

這一兜墨汁直罩向倪慧面門,驚得她飛身而退,尹書衡趁機欺身而上,揚筆進攻,招招如行雲流水,逼得她手忙腳亂。

“橫、豎、撇、捺、挑、折、勾……”

真要論起來,倪慧的武功並不低微,只是縱日嬌寵,實戰經驗極其欠缺。如今尹書衡招招沖她面門而來,姑娘家要臉勝過要命,寧可身中百刀,決不允許漂亮臉蛋損傷分毫,以至此刻竟被逼得幾無還手之力。

尹書衡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揮筆攻擊,步法飄逸,身姿從容,時不時還有餘隙在紙上塗抹幾筆。

倪慧卻是縛手縛腳,硬攻也是不敢,後退也是不願,被迫之下只得以並不見長的輕功與尹書衡游斗,十來招後,心下焦躁漸生。

她一身衣裳上已中數筆,好在只是墨染衣襟,不痛不癢。倪慧趁尹書衡攻擊間隙,忽然左掌一推,右手在腰間一抽,順勢劃個圈,寒光爍目。

尹書衡略退半步,看清她從腰間撥出一柄軟劍,劍身顫裊如花枝,映著月光潺潺,流動似一泓清水。


“好劍!”尹書衡微笑道:“倪小姐不念田間蛇口相救之恩,卻要以白刃對付小生這支竹筆?”

倪慧劍勢一緩,嬌嗔道:“你明知我殺不了你。我只是想你也見識見識我的功夫,莫要以為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你既如此說,我拿一柄劍給你可好?”

“小生所學乃孔孟之道,手下除筆別無他物。”尹書衡躬身一禮,“倪小姐請!”

倪慧也不和他客氣,手腕一震,登時劍影漫天,黑衣倏忽如魅影。

這一劍劍勢籠罩尹書衡上三路,倪慧今天被這酸腐書生逼得亮出兵刃來鬥他的毛筆,心下恨不得一劍戳死他。

尹書衡仍是微微含笑,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沉腕蓄勢,待倪慧長身而起,他筆桿上抬、橫掃她腳尖,竟硬生生將她蕩了開去。

倪慧憋著一口氣迎敵,本以為三招之內能拿下這酸腐書生,誰知區區一桿筆在尹書衡手中矯若遊龍,刺、擺、掃、挑靈活自如,倪慧手握寶劍,硬是遞不進他身畔三尺。

倪慧面色沉肅,軟劍接連甩出三招,劍身“錚”一聲繃得筆直,隱隱透出青氣。尹書衡如常閃避之時,倪慧面露喜色,手腕一翻,劍尖竟長出三尺劍芒,橫劍削來,尹書衡手中筆桿無聲無息斷成兩截。

倪慧正待追擊,面前尹書衡的身形一晃,忽然消失了。


消失了?倪慧這一驚更甚,不禁抬頭低頭四下張望。自己的閨房自然熟悉,但環目所及,象牙床榻、書案軒窗,都是空空如也。尹書衡卻是去了哪裡?

“出來!”倪慧有些急了,“尹書衡,你跑哪裡去了,快出來!”

一隻手在月色下伸出來,皎白的手掌半陷在陰影裡,修長的手指頭在月光下跳舞,輕輕巧巧地落到那少女的肩頭。

倪慧猛回頭,一腳疾踢!

踢了個空。


叮地一聲。

很好聽的聲音。

趁著她出腿的時候,尹書衡的手指已不知何時繞到軟劍側面,輕輕一彈。

倪慧手中削鐵如泥的家傳寶劍,便斷成了兩截。

強大的內力自劍身斷裂之處洶湧而來,準準點中倪慧的麻穴。


倪慧渾身直板板地,被那書生放倒在牙床上。

“你想做什麼?”倪慧又怕又羞地問。

尹書衡卻什麼也沒做,只是從她身旁繞了過去。

床畔的那個畫架上的宣紙,在兩人對決之時,已潑濺上了不少墨跡。

尹書衡提筆,在上面增增補補。

宣紙上墨跡淋漓,遠山近水逐漸呈形。淺淡相宜之中,正是那片極美的東越山水剪影。


倪慧直愣愣看著。

尹書衡回頭看她一眼,笑著又添幾筆。

東越山水之間,出現一個少女驕橫縱馬的剪影。

尹書衡滿意地點了點頭,換了小楷,在畫卷右側題了兩行小字,便轉身而去。

“喂,喂!”倪慧穴道未解,只得如此僵了一夜,才漸漸酥麻勁過。

爬起身來看,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尹書衡昨夜題字。

“體山水之美意,行人間之雅緻。”

畫卷上似有尹書衡的捉狹笑顏,依約在問:

倪小姐,你明白沒有?


光陰如白駒。

倪慧明白沒有,尹書衡也不知。

他隻數著日子。

第一百日的午夜,倪慧衝往尹書衡客居之地,掀開床上被褥,只見幾個枕頭堆疊,擺成人形模樣。

而書案上留了張紙,尹書衡清雅飄逸的書法今次只寫了匆匆二字:

再見。”



第五章徒留存者傷


與沈二公子道別後,尹書衡往徐海遊歷,夜裡借宿民居,因為勾起了許久未記起的心事,久久未能入眠,索性披衣而起,禀燭夜讀。

這家人口簡單,除了尹書衡這個客人,就只剩下一個年老體衰的主人。老人家睡得正香,忽被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吵醒。

“誰呀這是?”老人家勉強從熱被窩中爬起來,點著油燈,慢騰騰地出門查看。

轉過屋角,油燈隱約照見幾條黑影,老人家哆嗦了一下,大聲喝道:“什麼人!敢到我家來偷東西,膽子也忒大!”

幾乎他話音剛落,火光大盛,明如白晝。

“嘩”一聲響,剛從里間出來的尹書衡左手執著書卷,右手摔下門簾,與老人家一起,震驚地望向牆頭。

牆頭上露出密密麻麻的人頭,竟有百來人手持火把,蓄勢待發。

一名錦衣少年躍上牆頭,陰陰一笑,道:“尹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人才非凡。”

尹書衡已經鎮定下來,過去輕輕將老人家推到身後,沉聲問道:“你是誰?”

那少年不答,他居然打了個哈欠,手一揮。

“唰”一聲響,牆頭冒出數十名弓箭手,繃緊滿月弦,箭在弦上,箭刃在火光下閃著寒光!

那少年冷冷地道:“敝姓倪。

姓倪,尹書衡心頭一動,揚聲道:“請問是東越倪家的哪位公子?”

“你不配知道。”錦衣少年面色一沉,喝道:“放箭!”

隨著他這一聲令下,箭雨驟臨,無數支利箭尖嘯著直撲兩人!

饒是他武功再高,為了護衛癱軟在地的老人,尹書衡只來得及“啊”一聲,便被箭雨籠罩。

奇的是,他雖被箭雨淹沒,卻毫髮無傷,所有利箭的目標只在他身前半尺,不待他閃躲,箭雨便在前方跌落。

“咻——”一聲響,僅有一支箭當胸襲來,尹書衡本能地劈手握住,卻見箭身上綁縛白綾——竟是一封信。

見尹書衡抓住那支信號箭,那姓倪的錦衣少年嘬唇輕嘯,箭雨驟停,所有弓箭手便如出手那般突然地收弓折箭。

火把也收走了,數百人齊整如一人地說走就走,四下里又恢復寂靜,就彷佛剛才是一場夢。

但那當然不是一場幻夢。

“尹公子……”老人家驚疑不定地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麼大陣仗,難道就只為了送一封信?

尹書衡迅速拆開白綾書信讀完,面色頓時沉凝如水。

“我想……”他咬牙道,“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致尹公書衡:蒼天不仁,江湖風流險惡,堂姊倪慧,星沈月落,不幸夭亡!念公舊識,頓首哀告。——倪九泣上。


短短兩行字都能寫得文理不通,不愧是姓倪的。尹書衡先是驚,繼而怒!

他才不信倪慧會死,開什麼玩笑,那樣一個嬌縱蠻橫的女孩兒,璀璨如星——她怎麼可能輕易死去。

年邁的主人家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尹書衡耳邊一遍轟鳴,只想著這丫頭太過分了,我要去拆穿她,這次一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老人家扯著尹書衡的袖子借力,顫巍巍地剛從地上爬起來,尹書衡忽然轉身疾掠而去,因為速度太快,竟帶得他原地轉了個圈。

等老人家暈頭暈腦地站穩,院子裡已經渺無人跡,只有冷冷月光照著斷折散落的箭簇,彷彿一場戰爭後的遺跡,又彷佛,一顆滿目瘡痍的心。


尹書衡僅著一件單衣便奪門而出,在市集上幾乎是搶了一匹馬,日夜兼程,奔馳不息。東越與徐海三天兩夜的路途,他只用了一天一夜。

天邊微曦泛白的時分,尹書衡遠眺到倪莊龐然聳立在地平線那頭,幾乎同時,他胯下馬兒發出最後一聲慘厲的長嘶,前蹄下跪,“轟”一聲倒地而亡。

尹書衡在半空中躍離馬鞍,雙足落地時晃了一晃,他不及回首,伸手一撩單衣長長的衣裾,施展輕功飛奔。

倪莊外素幡如林,僕從往來奔走,面露悲戚,所有人都只覺一陣風從身旁疾掠而過,急忙回首張望,卻又風過無踪。

尹書衡在倪莊一住百日,當時不覺得,此刻信步遊走,處處都是熟悉的景物:倪慧曾在那一塊嶙峋山石上刷滿金粉、那池荷田內撒遍珍珠;幾株石榴曾被綁上綠絨為葉,絲綢錦囊包裹著紅寶石顆粒充作果實,如今卻也長出了真正的枝葉,可以相見盛夏時分的碩果累累……


倪慧的閨房仍如從前般奢華,高高的小樓上長長的綢緞簾子直從二樓飄到了一樓。只是,那綢緞,卻用了白色。

尹書衡悄無聲息地走了上去。

閨房中一片素白,倪慧最喜歡的金珠子串成的簾子撤成了白水晶;她寫字的紫檀梨花木的桌子上也鋪了一層厚厚的白綾。

小小的靈位赫然在目。一個倪字,一個慧字,都寫得拙劣不堪,乃是天下間最糟的書法。


尹書衡臉色慘白地站在那裡。不管他怎麼看,看再久,卻都無法將那塊薄薄的木牌上的名字,和那個充滿生命力的女子聯繫起來。

或許是奔馳太急,尹書衡站了一陣,竟覺得腿軟。

他下意識地抓住那些白水晶的簾子,在昔日倪慧的象牙閨床上坐了下來。

清凌凌的撞擊聲傳到耳邊。

尹書衡回頭循聲而望。


倪慧的牙床另一邊,尋常閨閣女子會在窗下擺一架瑤琴的所在,或因她不通樂理的緣故,換成了一個竹製的畫架。架子上擱著的,便是當年尹書衡在她閨房裡隨手塗鴉的那幅“東越山水縱馬圖”。

圖上的倪慧一臉嬌縱,策馬揚鞭,踏碎了田間青苗,驚破了一城的雅緻。

而朝陽斜斜射了進來,照得圖畫的上方一片流光溢彩,像極了初逢倪慧時她那身不知什麼質料的紫衣——尹書衡定睛細看,才知道那是燦亮的金光,照著窗口懸掛的數百枚琉璃片的反光。


尹書衡走過去,半掩下窗,這才看清窗邊那些個琉璃片上,都寫著疏疏落落的文字。

其中一片寫的是“千峰雲起,驟雨一霎兒價”,另一片是“西園曾為梅花醉,葉翦春雲細”,還有“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有的琉璃片上的字跡拙劣,有的卻也疏朗青蔥,叫人看著歡喜。最好的那些已可算是行雲流水,不論優劣,俱是倪慧的筆跡。

微風徐來,吹拂著那些琉璃片相互撞擊,叮咚響聲如樂曲一般。

尹書衡摩挲著那些詩文,彷如當年那百日之間同倪慧講過的一段段詩詞,倪慧的一次次偷睡,東越的一片片暖陽,倪莊的一茫茫金彩……從朝到夕,鮮活如生。

琉璃的撞擊聲時不時讓他生出錯覺,彷彿那是倪慧的嬌笑聲,彷彿她紫衣金冠,手執著紫紅軟鞭,歪著頭慧黠地道:“我已經明白了,你明白沒有?”

又像是她盛裝打扮,嬌俏俏地立於門前,笑問道:“你喜歡嗎?

……喜歡嗎?


尹書衡驀然回首,身後空無人影,僅餘晚風吹門。

搬運工心得:倪慧與東越倪莊藏珍閣,都是天涯明月刀原作設定就存在的,而天女花更是倪慧的得意暗器(雖然應該大家都忘記天女花了)。而倪慧在原作,更是被傅紅雪殺死的。(這邊可能也是這樣設定的,不過沒有寫出來)。這就是這次的身分文案,沈二公子也再次登場了,以前的文案總是喜歡串一些彩蛋進來。

特別感謝天刀的板務將這些文案放入精華區,讓大家能更有組織地看這些文案,我是人在天涯-帝王州-「謫仙樓」幫主-傲蒼穹,我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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