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2:30

 

　　寢室門傳來敲門的叩叩聲，愛荷華斜眼瞥了一下門口，還有指針剛過晚上十點半的時鐘，

　　「我是高雄。」

　　「請進。」

　　高雄打開房門，正要進入時看到身上只穿著內衣的愛荷華，有點臉紅的愣在原地，

　　「喔，不好意思。」

　　愛荷華停下手中的筆，把掛在椅背後的制服上衣披起，儘管高雄覺得有沒有那件外衣根本差不多，對方僅次於大和的姣好身材根本一覽無遺；

　　「別拘束，請隨便坐。」

　　愛荷華的寢室擺著簡單樸素的個人用品，牆上懸掛著一張愛荷華級四姊妹的合照，旁邊則是愛荷華自己與另外一位比她自己還高大些、樣貌也略為神似的船艦合照，不過高雄想不出星聯陣營有哪些船艦的等級還在愛荷華之上的，另外有幾本軍事書籍整齊的放在書桌的側邊，雙層床下鋪是把自己藏在棉被裡呼呼大睡的密蘇里，高雄有點不自在的坐在其中一個空椅上，

　　「抱歉這麼晚來打擾妳。」

　　「反正我也還沒睡，有話直說吧。」

　　「是這個...」

　　高雄把那頂藍色的軍帽遞給愛荷華，對方把檯燈照射的角度搖向自己手上，端詳著那頂帽子，也發現了裡面的字，

　　「這是那巡洋艦的帽子吧，有大東日文字？可否幫我翻譯一下？」

　　「是的，寫的是...『高雄』。」

　　愛荷華抬起頭與高雄對視著，她那深邃的藍色眸子讓高雄感覺自己像被潛艦盯上的運輸船一樣，

　　「和妳名字一樣的『高雄』？」

　　高雄再次點頭，「是的。」

　　愛荷華把那頂帽子左右翻轉，細看了一會兒後再交還給高雄，「目前我還在請情報部門查察有沒有這艘船的資訊，如果沒有的話將導出兩個可能：那艘船是敵人建造的偽裝艦，或是那艘船並非出自各國或敵人的產物。」

　　「那麼的話...她...」

　　「我比較擔心前者，不過先前就有安排警戒人手在病房，她身上的傷勢也不是假裝出來的，暫時應該沒問題；至於後者的話...目前我無法推算會牽扯出多大的事情。」

　　「妳的意思是說...她可能建造自於其他未知勢力...」

　　「不無可能；總之，妳照顧她的時候也要多加留心，還有其他的事嗎？」

　　高雄搖搖頭，「嗯，就這樣了。」

　　「好的，謝謝妳來告知這些線索，不過請讓我再囉嗦一下：高雄，不要想太多，妳就是妳，她就是她。」

　　原來愛荷華早就看出我自己已經對那個名字耿耿於懷嗎？

　　「...謝謝妳的關心，我告辭了。」

　　高雄站起身，還沒踏出腳步離去，旁邊的雙層床下鋪忽然傳出聲音，

　　「唔...親愛的姊姊...」

　　一絲不掛的密蘇里從棉被裡爬出來，睡眼惺忪地從背後摟住愛荷華，剝掉對方披的上衣再把她往床鋪上拉，

　　「等...等一下；妳先回去吧，高......噫！」

　　眼見密蘇里竟然開始胡亂摸索著她的身體、並伸手想扯掉她的內衣，愛荷華難得露出懇求的眼神看向高雄，已經臉紅心跳的後者趕緊簡單的鞠個躬，快速轉身離開，

　　原來愛荷華搞不太定她的妹妹呀？星聯的傢伙都這麼熱情嗎？......

　　寢室裡隱約傳來愛荷華掙扎的聲音，高雄的腦裡想像出肉麻的景象，不自覺緊張地深吸一口氣，不過心底也感到有趣的竊笑著。

 

　　姊姊...姊姊！

　　金髮女子手按著她快要飛走的藍色軍帽，追趕著面前另一位穿著藍色軍服的黑短髮女子，

　　姊姊！等等我呀！

　　對方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美麗的紅寶石色眸子也望向她，揚起溫柔的笑容，

　　金髮女子開心的加快腳步，跑向她思念許久的親人，但奇怪的是，姊姊的身影卻像是掉落一般不斷遠去，女子怎樣也無法追上，忽然間，她周遭的海水瘋狂的翻騰起來，海洋和天空都隨之崩潰碎裂，她被拋上了半空中，感覺自己也被強大的力量撕扯，然後被重力拉住、倏然地往下掉落，失重的恐懼與周遭崩毀的景象讓她驚恐的叫喊，

　　「高雄姊！──」

 

　　模糊的影像重新組合在眼前，先出現的東西像是個旋轉中的吊扇，不過怎麼努力也看不清細節，一切甚至是黑白的，

　　這裡...

　　她想動彈身體，但先傳入感覺神經的卻是忽大忽小的痛楚，咬緊牙關忍耐著，直到痛苦稍稍減緩到能忍受的程度，

　　好痛...這...到底是

　　藥水的味道傳進她的嗅覺，不過總覺得有點兒陌生，

　　是鎮守府的病房？明石姐在嗎？之前...我在...

　　慢慢能感覺到自己赤裸著身體，許多部位則包著紗布，她掙扎著移動沉重的身體，伸展不肯聽從使喚的四肢，

　　我之前到底在...遠征？...對了！曉她們呢？我答應提督要照顧她們...

　　努力轉動頭部，灰暗的病房漸漸映入眼簾，完全不像是鎮守府的艦娘用療養病房，她的身旁擺設著截然不同的儀器，指針和跳表數字上則標註著她不熟的文字，

　　英文嗎...嗚...完全看不懂...會是其他國家的鎮守府嗎？

　　女子努力掙扎扭動身體，好像移動了一點點，但隨之而來的痛楚與暈眩擊敗了她，本來就模糊的視線範圍更被另一層灰濛掩蓋，

　　『呃？』

　　近在渠尺有不甚清晰的驚嘆聲，女子緩緩轉過頭去。

 

　　高雄嚇了一跳，手中裝熱水的臉盆和濕毛巾差點摔落地面，她完全沒預想到這艘不明重巡洋艦會這麼快醒來，對方沒有被紗布掩蓋的藍眼正在嘗試聚焦在自己身上，似乎在隱隱扭動身體想要動彈，但顫抖了一下後又痛苦地閉上眼睛，傷勢還沒有恢復到足夠讓她挪動，

　　「...不要動，妳的傷很嚴重。」

　　高雄用學來的星聯語言說道，伸出一隻手按住她裸露在棉被外的白皙肩膀；對方睜開了眼睛，不確定到底有沒有聽懂，但停止了動彈，

　　『...』

　　金髮女子與高雄對視著，嘴巴隱隱張闔，大概想講話，但只有發出幾乎聽不見的氣音，

　　「不要勉強自己，好好的休息，等到身體好點了再和我們說...」

　　像許久以前安撫自己的妹妹們一般，高雄輕輕撫摸女子的金色頭髮，對方還想說些甚麼，但望著高雄的臉龐浮現出安心的神情，然後緩緩閉上眼睛，再度沉睡；

　　收回手看著對方的睡顏，腦海中竟然回想起自己逝去的妹妹們，高雄淡淡的吐了口氣，坐在床沿邊慢慢用濕毛巾拭淨她裸露在紗布外的肌膚與臉頰，最後再把棉被蓋好，悄悄的走離開，

　　『高雄...姊...』

　　高雄倏然回頭，重巡洋艦仍沉睡著，四周沒有其他船艦，她不確定是自己的幻聽還是聲音出自於那艘重巡洋艦，

　　妹妹們已經永遠離開了，別再騙妳自己了...高雄！

　　高雄痛苦的責備自己，咬著嘴唇轉回身，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