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B.A

 

　　南太平洋

　　星聯前線基地

 

　　儘管風暴的位置在遠方的海面，但外圍環流的風勢已經吹得海島上的棕櫚樹葉不規則的甩動，平常總是到處悠晃的海鷗們也躲得不見蹤影，天空也隨著逐漸濃厚的雲層轉暗；

身著藍白色系水兵制服的女孩撥開樹叢來到沙灘上，四下張望後發現了她要找的人，

　　「學姐！」

　　女孩邊跑著邊呼道，一手則按著快被風勢刮走的水兵帽，然後來到了另一位深棕色長髮的女子身邊，她也穿著樣式相同的制服，身高則高過女孩整整一個頭，制服不算貼身但還是隱藏不了女子豐滿的胸前與姣好的身形，及腰的長髮則綁上了麻花辮馬尾，

　　「學姐，指揮官說位於本島東北方海域的敵軍訊號已經確認，情報指出至少有六艘敵艦在活動，迎擊艦隊預計十五分鐘後出發進行威力偵查，並視情況實施交戰並殲滅敵艦。」

　　雪風一口氣將命令從頭到尾講完，「因為通訊連絡不到學姐，愛荷華要我來通知。」

　　「啊...我忘記把無線電開啟了，謝謝妳特地跑來通知。」高雄有點不好意思地回應道。

　　「嘻，好久沒看見學姐出糗的樣子了。」

　　雪風頑皮地笑著，高雄也淡淡的回笑一下，「昨晚睡得很好吧？被子都踢下床了。」

　　「很好呀，不過學姊半夜爬起來去哪了？」

　　「那個夢讓我睡不太著，去稍微散個步，遇到愛荷華和她聊了一下。」

　　高雄邊往港口的方向走去邊說著，雪風輕快地跟上腳步，

　　「和星聯的船聊天？愛荷華她感覺起來怎麼樣呀？」雪風好奇的問道。

　　「這個嘛...平常看起來不多話，其實卻挺健談的，而且很關心我們在這裡的生活。」

　　「真的嗎？」雪風臉上充滿著驚訝。

　　「我也很訝異呢，畢竟曾經是敵人...」

　　就在剛經過基地的哨口時，靠近港口的方向忽然傳來一聲咒罵：

　　『為什麼我們必須要和那些傢伙合作！？』

　　雪風嚇了一跳，然後擔憂地看著她的學姐，後者只嘆一口氣，伸手撫摸雪風的棕色短髮，

　　「雪風，不要因此而憎恨她們，因為她們也和我們一樣失去了很多同伴。」

　　就在高雄對雪風如此講著同時，她腦海裡卻隱約浮現了那三個已經葬身在太平洋深處的妹妹臉龐，

　　如果是我自己...也能夠永遠抱著這樣的想法嗎...

　　兩人繼續走著，來到眾多女子聚集的港口，個頭較為嬌小的幾乎都是星聯驅逐艦，其他則為各級巡洋艦，兩人身著的制服明顯與其他人大不相同，顯得無比的格格不入；有些人注意到她們，少數點頭或微笑打招呼，大部分的則是裝作沒看見繼續自己的整備作業，其中一位棕色短髮的女子正在和愛荷華爭論著，看見高雄和雪風來到後，怒目瞪視她們後慍怒的調頭走向港口另一邊，

　　「很抱歉，請原諒索特雷克西堤的無禮；」

　　愛荷華向她們走過來，略帶抱歉的道；

　　「敵情概況剛才雪風應該已經傳達給妳了，把通訊調到我們的頻道吧，更新的戰情資料可以直接分享給妳們。」

　　高雄伸出左手，一塊半透明帶著眾多按鈕的屏幕從手臂上浮出，手指在其上敲打切換轉換到新的頻道，接收星聯艦隊的訊息，

　　「通訊連結確認。」

　　愛荷華點了一下頭，轉身走向港口，在雙腳接觸水面之時，身上出現了與身體融合的機械結構，包覆大腿以下、安裝於腰間、背後以及雙肩，巨大的三座三聯裝16吋艦砲砲塔就掛在雙肩的裝甲旁，而在愛荷華下水的位置旁已經有另一位樣貌與身形相似、武裝相同的女子等在那裏，正咧嘴笑著向高雄和雪風揮揮手，

　　「嘿！大東日的幸運小子！我們來比賽誰能先擊沉敵艦吧！」

　　話才說完就被身邊的姊姊敲了一下頭，「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密蘇里。」

　　「痛耶！姊姊你幹嘛那麼認真嘛。」然後把視線移回高雄和雪風，「等會我可不會把獵物讓給妳們的！」

　　雪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那位頑皮過頭的戰艦，只好勉勉強強的回笑一下，接著看向她的學姐，

　　「我們也準備出發吧，雪風。」

　　「是！」

　　高雄帶著雪風先後走入水中，艤鎧的結構也在兩人身上展開，整支迎擊艦隊由戰艦愛荷華、密蘇里和航空母艦恩特普萊斯為中心在海上集結，隨後出發航向島嶼的東北部，

　　「恩特普萊斯，發進模式轉換─」

　　恩特普萊斯掛在身體兩側的四組甲板結構向上掀起、組合成兩條跑道，兩道光圈分別在跑道的後端生成，

　　「格納空間連結完畢，地獄貓巡邏中隊發進！」

　　一架架的F6F地獄貓戰機從隱藏在光圈後方的格納庫衝出，經由跑道的力場加速、螺旋槳怒吼著推進她們升空，長相清一色都是金髮女性的地獄貓戰機端著高射速的點五零英吋機槍爬升，在空中集結成四個小隊後分別向不同的方向飛去；

　　好強大的發動機出力，那個就是把零式戰打得潰不成軍的地獄貓嗎？

　　高雄抬頭看著離去的地獄貓戰機，其中一隊的航向遠方是雷伊泰灣海戰中，她三個妹妹沉睡的海洋，有時候她會如此想著：如果那群來路不明的神祕艦隊再早一點出現在這世界，停戰協議說不定就能早一點簽訂，她的妹妹們、還有更多大東日的同伴還能從那場戰爭中存活下來，

　　摩耶、鳥海、愛宕...

　　隱約間，高雄感覺到遠方有個奇妙而熟悉的氣息牽引著她，視線看向了艦隊航向的目標方位，那裡是混沌的風暴雲層。

 

　　迎擊艦隊逐漸進入風暴的範圍，海浪和雨勢漸漸的增強，海島上還算明亮的天光已經消失在濃厚的雲層後方，

　　「滋...地獄貓第2小隊回報，風暴周邊沒有敵方航空器蹤跡。」

　　在風暴上方巡邏的地獄貓戰機向艦隊回報，通訊內容稍微受到雷電的干擾；

　　「這是重巡路易斯維爾，CXAM雷達於方位045、47公里外偵測到敵艦，數量三...敵情更新！同區域偵測到敵艦隊以外的船艦訊號，同樣為數量五，雙方疑似正在交戰。」

　　位於艦隊第一支隊中的北安普頓級重巡洋艦路易斯維爾向全隊發布通訊；

　　「愛荷華，收到；通告全迎擊艦隊，進入戰鬥隊形，由驅逐艦貝利、莫里及雪風領航，艦隊砲戰、魚雷戰準備。」

　　被點名的雪風稍微嚇了一跳，隨後回過神來、跟著貝利以及莫里加速駛到艦隊前方，除了航艦恩特普來斯以及護衛艦艇外，其餘船艦將艦砲與魚雷發射器備便，繼續前進準備迎接戰鬥。

 

 

　　劇烈爆炸的衝擊讓愛宕往後摔倒在海面，超近距離下深海棲艦射擊的主砲砲彈大多貫穿了愛宕的裝甲，艤裝嚴重受損，魚雷發射器、副砲和火砲測距儀全毀，主砲只剩一座還能運作，輪機組件也不聽使喚，愛宕身體充滿嚴重的傷痕，鮮血從額頭的傷口淌下，左眼也失去視力，

　　「高雄...姊姊...」

　　愛宕努力支撐起身體，透過模糊且充滿血色的視線看著面前的深海棲艦重巡，詭異銀白色的頭髮與身軀、黑色的異形艤裝和重巡級武器、被血紅色同化的雙眼和毫無表情的臉龐，但愛宕覺不會認錯她親姊姊的容貌，

　　「我是...愛宕呀...」

　　愛宕顫抖著伸出手，「高雄」毫無反應的與她對視，艤裝上的火砲逐一轉向她；

　　「愛宕姐！我們來了！」

　　曉的聲音傳來，愛宕眼角餘光瞥見曉響兩人正快速接近，

　　「不行！不要靠過來！」

　　重巡棲艦也注意到了驅逐艦娘，迅速調轉砲口轟擊，愛宕看見砲彈精準命中嬌小的艦娘身體，接連兩聲慘叫後她們被爆炸的火光和黑煙吞沒，

　　「不要──」

　　愛宕癱坐在海面，絕望的看著驅逐艦娘們，兩人的艤裝似乎都全毀了，冒著黑煙和火光，身體毫無掙扎動彈的跡象；痛苦與絕望的淚水滑下臉頰，愛宕轉頭望回「高雄」，對方正將砲管轉向她，即將完成下一輪裝填，

　　「姊姊...妳恨我...丟下妳嗎？...」

　　模糊的視線中閃過一絲火光，重巡艦娘的側舷突然爆炸，痛苦的嘶吼摔倒下，愛宕支撐著身體疑惑的看著，然後聽見了通訊，

　　「不死鳥...可不是白叫的...」

　　響跪坐在海上，左手摟著昏迷的曉，唯一一座殘餘的氧氣魚雷發射器正對著深海棲艦的方向，滿是血痕的臉龐揚起一絲絲微笑，

　　「愛宕姐...」

　　還沒能說完，響一陣暈眩終於倒下失去了意識，兩人在激烈的海象中載浮載沉；

　　重巡棲艦「高雄」倒臥在水面上掙扎，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響發射的氧氣魚雷對她造成很大的傷害；愛宕努力撐起自己往前移動，慢慢來到「高雄」的身邊，腳一軟又跪坐在海上，伸手讓她的姊姊靠在自己大腿，

　　「對不起...高雄姊...這麼久以來妳一定很孤單吧...」

　　雨勢中愛宕摟著姊姊異常化的身軀，憐憫的撫摸臉龐，

　　「愛宕不會再...丟下姊姊了...」

　　隱約間「高雄」似乎停止了掙扎，愛宕擁抱起對方、輕輕將兩人的嘴唇交疊，感受對方身體和自己一樣虛弱的脈動，

　　「姊姊...我們...一起回鎮守府吧...提督她們還...等著我們呢...」

　　愛宕沙啞的說著，而「高雄」的嘴唇動了動，愛宕也察覺了，懷著希望靠近傾聽，

　　『─去死吧。』

　　「高雄」僅存的火砲齊射，砲彈在兩人中間爆炸。

 

　　愛宕側身倒臥在水面上，小腿以下、小臂和部分身軀已經沒入水中，全毀的艤裝毫無自救的能力而不斷進水，身體也失去任何動彈的力量；血色的視線中「高雄」緩緩站起身，掉頭離去消失在黑暗的風雨中，重創漂流的響和曉也不見蹤影，也沒有雷和電的消息，過不久後愛宕發現睜著眼睛也看不見任何東西，聽覺也只能隱約察覺雷聲，

　　姊姊...提督...金剛姐...驅逐們...

　　愛宕的淚水不斷流下，混雜著雨水與自己的鮮血，還在水上的那隻手按著自己的胸口，內裡夾著她姊姊的軍帽，

　　對不起...愛宕讓妳們失望了...沒能...達成和妳們的...約定...

　　似乎有東西正在逼近，而且數目逐漸增加，但愛宕的頸部以上也在此時完全沒入水中，咳嗆中沒有餘力掙扎，卻感覺全身的痛苦慢慢減輕了，不久連五感都完全消失，

　　這就是...我的終點嗎...

　　愛宕意識模糊了，覺得姊姊在遠處向她招手，還是那些其實是即將把她同化的深海棲艦？

　　至少...愛宕也努力過了...高雄姊姊也是吧...

　　周遭被漆黑包圍，愛宕靜靜地放下了一切。

 

　　鎮守府　　19:45

　　

　　夕陽還沒西下時，遠征隊伍遭受重大打擊的消息已經傳遍全鎮守府，沒在當值的艦娘全都跑到病房關心，擔憂的圍繞著四名昏迷不行的驅逐艦娘，一直到過了就寢時間，還有艦隊醫官明石、秘書金剛的努力勸導才不捨的慢慢散去，最後病房外只剩提督在場，

　　「第六驅逐隊的孩子們傷勢都穩定了，只是清醒還需要一點時間，艤裝也都送到維修船塢；愛宕的事情...我也請金剛通知在其他鎮守府的摩耶與鳥海了...」

　　明石走出病房，拿著報告書默默地道，提督低著頭不發一語，瀏海遮住了無神的雙眼，

　　「救援隊伍沒有發現愛宕的蹤影，也沒有任何可疑的痕跡，不過曉的手裡...一直抓著這個...」

　　一頂殘破的軍帽映入眼簾，捧著她的金剛也咬著嘴唇顫抖著，帽子上有著已經乾掉的血跡，

　　「明明我...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失去任何艦娘了...為什麼...」

　　「提督...」

　　提督沙啞著說著，從金剛手中接過愛宕的軍帽，淚水無法止住的滑下臉頰滴落在其上，金剛張開手臂擁抱她，卻也心痛的得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自己的淚水也無助的溢出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