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神威堡韓盈盈、韓思思的外公外婆。現任唐門天一房主唐雅的父母。神威唐青杉,天香唐青鈴則是他們的孫子孫女。也是明月心、唐太岳與唐林的二叔二叔母。
唐嘯天•徐溪泠
(1)
王郅君去提親的時候,徐溪泠立即就答應了。
王郅君問,“你要不要想一想?”
徐溪泠猛搖頭。
王郅君道,“唐門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那邊規矩大得很,過年過節都有專門的禮儀,有大幾十號親戚要認,晨昏要定省早晚要請安,對了,你婆婆還是個公主。”
徐溪泠笑著答,“規矩麼,可以學呀。總不見得比劍法和醫術還難吧?”
王郅君道,“這倒說不准。你雖不愛練武功,偷懶時師尊卻也從來不怎麼說你。要是在唐門,做錯事可是要打要罰的。”
徐溪泠皺著眉答,“那我就只好努力點,不做錯事就不會受罰了吧?”
王郅君道,“你本可以逍遙自由,但真嫁了過去之後,第一要緊就是相夫教子。若沒有兒子,他到五十歲就可以納妾。”
徐溪泠毫無概念地答,“我多生幾個……大概或許應該總能生個兒子的吧?”
王郅君嘆了口氣問她,“你喜歡唐嘯天什麼?”
徐溪泠快要融化一樣答,“唐二公子長得很好看,個子又高高的。”
於是王郅君就做媒把徐溪泠娶回了唐門。
她也不是沒有私心——自家師妹,里外也算有個照應。
最緊要是二少爺愛死天香女子,死纏爛打要娶一個。而徐溪泠打探這位少爺又打探得勤快。
王郅君想,這或許也是緣分到了,天作之合吧?
但大婚第二天,王郅君卻忙於救火。
徐溪泠委屈成了個洋娃娃,“大師姐,他昨夜喝得爛醉,身上好臭。”
唐嘯天就繼續喝著還魂酒在抱怨,“大嫂,她武功還沒你三成強,也不是什麼巾幗英雄!”
看,又高又帥的如意郎君喝得爛醉的時候也是一樣會臭。
而你心目中的女神可能跟你想的根本不一樣。
王郅君就問,“你們到底圓房了沒有?”
徐溪泠和唐嘯天異口同聲答,“沒有。”
王郅君一怒拍案,把唐嘯天狠狠罵了一頓。
過了幾天,徐溪泠羞羞地來說,覺得二少爺不喝成狗的時候還不錯。
而唐嘯天則勉勉強強地承認,徐溪泠撒嬌任性的模樣還挺可愛的。
這大概是徐溪泠和唐嘯天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了。
徐溪泠不用追很多個,第一胎就生了個男孩。唐嘯天高興壞了,跑去找王郅君,“大哥大嫂的長子叫唐岳,我兒子就叫唐巒怎麼樣?”
旁邊的昌娘柔柔提醒,“和三代之前的七叔老爺重諱。”
“那叫唐山!”
“和十五代之前的家主老爺重諱。”
“唐峰!”
“和你哥重諱……”
“哦……那麼,唐石?”
“和三少爺重諱。”
“唐秀石?他是抱養的,這也算!”
王郅君清咳一聲,“二弟,你說的什麼話?”
“好吧。”唐嘯天嘟嘟噥噥的,“那叫啥呀,什麼字都用光了。”
唐凌峰正在旁邊畫一扇面,至此方抬起頭來道,“蜀山蜀山,叫唐蜀吧。”
“好呀好呀!”唐嘯天興奮地原地跳了一跳,像隻兔子。“我這就去跟溪溪說!”
唐凌峰看看王郅君。
“溪溪?”他問。
王郅君無奈,“他們小夫妻之間的情趣,愛怎麼叫你管他?”
唐凌峰嘗試著開口,“……郅郅?”
王郅君打了個冷戰。“不行,我受不了。”
好日子是什麼時候到頭的呢?
王郅君有時候會想。
徐溪泠有時候也會想。
唐蜀九歲的時候?
那是快要過年的時候,天很冷,冷得徐溪泠生了凍瘡。
但她忍著手指的疼痛在繡一個荷包,是要在正月十五的時候呈給公主做禮物的。上
面繡了蝴蝶和蝙蝠,還有八個大胖小子,寓意福隨蝶至,八子臨門。
她趕工趕得太猛,以至於沒時間照料兒子。那時候她還有了個女兒,女兒還小,圍著她轉。以至於等她放下針線時,仍沒發現兒子跑了出去。
等發現了也覺得還好,畢竟九歲的孩子了,能讀聖賢書能學傀儡技,跑出去了叫回來吃飯就是——她還慢悠悠地披上了大氅,抱了個手爐,才叫上丫鬟一起出門去找唐蜀。
去到花園的時候就看到唐蜀爬在假山頂上。
他最喜歡爬那個假山,每次都能爬得比唐岳和唐林還快。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唐蜀一個人在。假山下的池塘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工匠們把許多破舊的傀儡拉出來擺在冰面上,排隊等著修補。唐蜀一個人,和一地的傀儡,形成一幅奇怪的景象。徐溪泠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浮起一絲不安的感覺。
她喊,“蜀兒你快下來。”
唐蜀喊,“我就不下——”
一個來字還沒出口。
他腳下一滑,摔了下去。
徐溪泠幾乎是往兒子的方向飛奔過去。
唐蜀摔到了冰面上,滑出去一段路程,然後狼狽地試圖爬起來。
徐溪泠尖聲大叫,“你看看你——”
“我沒事嘛。娘親,你別亂叫,萬一奶奶或者大伯娘聽到了就……”
唐蜀一句話未說完,手摸著後腦勺,忽然軟軟地倒了下去。
徐溪泠以為唐蜀調皮,在開玩笑,嘴裡還叫罵著。
但手觸到唐蜀的剎那才慌了神——他渾身軟綿綿卻又沉甸甸,是真失了知覺。
徐溪泠摸他後腦,摸到一點點血跡,嚇得即時哭起來。還是丫鬟勸她,“快去找玄遲大師呀。”
玄遲給唐蜀看了。
一根聯接傀儡關節的細釘刺入了唐蜀的後腦。
刺入的位置很凶險,玄遲費了很多功夫才保住了孩子的命。
但——
“他的智慧怕是不會再增長了……壽命的話……我可保他十年,十年之後就要看造化了。”
唐蜀有沒有造化徐溪泠不知道。
但王郅君知道,徐溪泠沒有什麼造化。
唐嘯天趕來,直接一巴掌把徐溪泠打倒在地,然後寫了休書。
永嘉公主召了王郅君去說話,到婆婆那裡,就看到一群老嫗在。
她們都是唐郢的長輩或是平輩,唐門有事要開祠堂的話都是她們坐鎮。
永嘉公主常年身體不好,柔弱憂鬱地躺在榻上。
就聽旁邊的老嫗說,“休妻之事不地道,咱們不會做。再者天兒媳婦她還年輕,以後還能生。”
王郅君略覺安慰。
就听旁邊的旁邊的老嫗說,“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次定要動家法,懲前毖後才是。”
王郅君茫然道,“懲戒誰?徐師妹嗎?”
“不然呢?”第一個老嫗說,“她未能盡到照管孩子的責任。不罰她,罰誰?”
“但她是蜀兒的母親,蜀兒出了事,最難過的本就是她啊?”
“蜀兒是我唐家的男丁,她沒能照管好就是她的過失。”第二個老嫗諂媚地貼著永嘉公主,“若不懲戒,以後家裡那麼多房大小媳婦,個個憊懶,怎麼管教?”
王郅君看著公主。
公主想說什麼,又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
幾個侍女忙過來端水的端水,捧帕的捧帕。
老嫗道,“你要氣死你婆婆麼?”
另一個老嫗道,“峰兒媳婦,你跟她是同門,若你難做的話就告病幾日,府中的事務,我們幾個老傢伙也可以代勞。”
王郅君心內如冰。
她咬牙笑答,“何敢叫吉太夫人、曲二奶奶、傲三奶奶、婭姑奶奶費心,為人子媳的自該為長輩分憂。此事交給媳婦辦妥便是。”
永嘉公主終於咳嗽稍安。
她輕輕伸手,拉著王郅君。
“峰兒媳婦……”公主的聲線幼弱,“這麼大的家,這麼多的人……就……做做樣子罷。莫要為難你師妹。”
王郅君垂首答,“媳婦曉得的。”
王郅君走出那個地方,伸手扶著迴廊上的柱子,歇了片刻。
她離開時,那柱上有深深一個手印。
然後她去找徐溪泠。
徐溪泠的眼睛紅腫,神情麻木。
王郅君問她,“你要去受罰,還是拿著休書回天香?”
徐溪泠抓住王郅君的手,“為什麼,你們為什麼都這個樣子?唐嘯天打我,罵我賤人,說我沒有看好蜀兒。現在師姐你也是。看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事嗎?蜀兒出了事我不難過嗎?為什麼這樣對我?”
王郅君點點頭,又搖搖頭,“師妹,你若選擇回天香,我替你準備行裝。一定讓你舒舒服服,不受欺負的回去。”
“回……去?”徐溪泠空洞地笑起來,“蜀兒留給我丈夫,把寒兒給我帶走,行不行?”
“不行。”王郅君道,“唐蜀也好,唐寒也好,他們都姓唐,你帶不走。”
“為什麼?為什麼我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不是我的,是別人的?這是什麼道理,師姐你告訴我,為什麼他們不講道理?為什麼你也不講道理?”
“師妹……身為女人,嫁到這裡,這就是道理。”王郅君抓住徐溪泠脈門,為她度氣,鎮定神魂。“我都關照好了,只是做做樣子。你捨不得兒女,就捨得一下自己吧。忍一忍……就過去了。”
那天傳家法,徐溪泠身邊的丫鬟和嬤嬤傷死者數人。
徐溪泠沒受重傷,但她大概有一兩個月的時間都不肯看到王郅君。
一看見師姐來,她就會哭著躲避起來。
唐嘯天氣消了之後來看妻子。
她矮矮的,小小的,成親十年還瘦弱得像個少女。
“大嫂勸過我了。”他坐下來,伸手緊緊摟住不安的徐溪泠。“我們……再要一個孩子罷。”
(2)
唐嘯天想再要個兒子。
徐溪泠去巴蜀小小的姻緣廟裡求籤,求了很多次,簽文次次都說是男孩。
她每次把簽文帶回來給唐嘯天看,唐嘯天很開心。
結果生了以後是個女兒。
——唐嘯天摔門走了。
王郅君推門來。
她抱起剛出生的小娃娃,哄了半日。
頭上戴著特製的防風帽子的唐蜀,和唯唯諾諾瘦瘦小小的唐寒,跟著她進來。
唐寒叫著,“大伯娘,大伯娘,看看,看看呀——”
徐溪泠不知為何一陣反胃。
王郅君恍然不覺,抱著孩子轉來問她。
“師妹,有名字了麼?”
“還沒有。”
“我好像聽二弟說,想叫唐雅?”
——是唐崖,山崖的崖。
徐溪泠淡淡笑,“好呀,就叫唐雅。”
“唐雅,真好聽。看,這是你們妹妹,乖不乖?” 王郅君蹲下來,把小寶寶給她哥哥
姐姐去看。唐寒怯怯地伸手,想去碰觸唐雅的臉蛋,卻又不敢。
這時候小小的唐藍跑進來。
“妹妹在哪?妹妹在哪兒呀?”
她身後四個侍女和嬤嬤,一面叫著“大小姐您慢些”,一面提著她銀藍色的小披風追進來。
唐蜀和唐寒極其自然地讓開。
唐藍大喇喇地趴在母親膝上,坦蕩盪地低頭親了親妹妹,“好可愛。”
“她叫唐雅。”王郅君溫柔地解釋。
“……雅雅。”唐藍發明了新的名字,“雅雅。我的新妹妹。”
那邊唐蜀囁嚅著道,“雅雅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
“就是我妹妹。”唐藍一揚眉,“我喜歡她。”
唐蜀道,“你……你喜歡就是你的?”
唐藍咯咯笑起來,“那當然。”
一旁的婢女忍不住掩口笑起來,“蜀少爺,難得大小姐喜歡雅雅小姐,這是雅雅小姐的福分。”
唐蜀還想說什麼,懂事的唐寒拉了拉他。
王郅君覺得不妥,剛想說什麼,就听徐溪泠長長地,幽幽地嘆了一聲。
“——我們母女以後在唐門的日子,都要仰仗著師姐了。”
她說。
那之後不久,王郅君偶然機會,知道唐嘯天在外面有了女人。
她去斥責他,“從前你答應我什麼?”
唐嘯天醉醺醺道,“大嫂,這事怪不了我。你知道麼,你師妹……我一伸手,她就擺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這叫我怎麼下手?我是人,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她不讓我碰,我還不能要別人了?”
王郅君道,“師妹愧疚未能得男,心中鬱結。但你們都還年輕,可以再試一次。”
“愧疚?”唐嘯天冷笑起來,“她能懂得愧疚就好了!她在想什麼我很明白,她怨我,恨我,怪我,她討厭我。你說我堂堂唐二公子,一輩子何曾被哪個女人討厭過?”
“你們好好聊聊,自能開解心結——”
“屁!當年我嫌她不夠巾幗英雄,是你勸我說,小鳥依人有小鳥依人的好。如今呢?一個女子該有的賢良淑德,她有哪一條?她本事沒有,架子比我公主娘親還大!我真後悔娶了她!”
王郅君給了唐嘯天一個耳光。
唐嘯天愣了半日。
“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我從此不管。但我要你知道——女子的賢良淑德,乃是男子用呵護珍惜來換的,不是該你們、欠你們的!”
王郅君拂袖而去。
沒過幾日,唐門就起了大變故。
等一切變故塵埃落定時,王郅君成了真正的唐門女主人。
照著禮儀,唐凌峰接掌家主之位的典禮的同時,家中的女人和孩子們也要拜過主母。什麼吉太夫人,曲二奶奶,傲三奶奶,婭姑奶奶之類的,統統不得不屈膝於王郅君的身前。
自然也包括徐溪泠。
她帶著一個女兒,懷裡抱著一個女兒,向著昔日的師姐盈盈下拜。
唐藍站在眾人邊上。
眾人都剛出熱孝,穿得素淨。唐蜀唐寒們一水兒都是族學裡統一的衣裳,只有唐藍一身藍白的小襖,銀藍的披風滾著白貂毛的邊。
她不耐煩地四處張望,直到王郅君呵斥她,“藍兒,你做什麼呢?再不安分,小心我請家法揍你。”
唐藍揚眉,銀鈴般地反駁,“我在找公主奶奶。公主奶奶答應我,待等我練成三葉蓮華這一招時就給我買糖葫蘆吃。我昨兒熬了個夜,已經練會了。公主奶奶在哪兒呢?”
座上一片悲泣。
吉太夫人擦著淚道,“好姑娘,不愧是我唐門的大小姐,滿是孝心。”
曲二奶奶道,“也只有大小姐,能這麼幼小的年紀,就練會那麼難的一招。”
唐岳回身,在六歲的妹妹面前單膝跪下,輕撫著唐藍的面頰。
“藍兒,公主奶奶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但她……她和爺爺一起去天上做仙人了。她不會回來了。”
“不會……回來了?”唐藍瞪大眼睛。
唐藍從小在永嘉公主房中長大,與公主奶奶最有感情。
永嘉自縊時她首先闖入,親眼所見,驚闕過去。被王郅君以金針刺喉之術救醒後大病一場,病好之後,竟有些懵懂起來。
這時候唐寒竟小聲說了一句。
“藍兒姐姐傻了,和蜀哥哥一樣了。”
眾人都聽到了這句話。
眾人亦都被這句話炸得愣住。
唐岳和唐林俱都看向唐寒,臉含怒氣。而唐林更帶些不忍,看了一眼唐蜀。
唐蜀垂頭站著,似是什麼也聽不懂的樣子。
唐寒知道自己說錯話,下意識地往徐溪泠身邊靠了一靠,又被徐溪泠嫌惡地推開。
徐溪泠身邊的僕婦抱著不滿周歲的唐雅,似是被場中氣氛所驚,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把雅雅抱出去。”王郅君淡淡道。
徐溪泠盯著王郅君的眼睛。
王郅君亦看著她,不再逃避。
“寒小姐平日里是誰在教養?”她不怒自威地問話。
兩名僕婦站了出列。
“全數攆走。”王郅君冷冷道,“從明日起,唐寒搬到我房中住。”
“你說什麼?”徐溪泠尖利地質問,“你要寒兒?”
“你要照顧蜀兒和雅雅,分身無暇。我替你盡教養之責,有問題麼?”
“你的意思是我不懂得教養,不配做母親咯?當年蜀兒出事的時候你就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王郅君。”徐溪泠帶著些快意直呼師姐的全名,“你要我的命可以,要我女兒,做夢!”
座上眾人都被她們師姐妹之間如仇人一般的對話驚到。
“都散了。”王郅君拂袖。“岳兒,帶眾人去族學——”
“你要掩人耳目?你不敢當著孩子和我對質?”徐溪泠仍在歇斯底里之中。
王郅君反手彈指,封了她的啞穴。
“不好好學武功,吵架都吵不過別人,看到了麼?”她對眾兒女說。
唐藍皺著眉看著眼前這一切。
唐岳伸手拉她,“藍兒,走。”
“我沒有變傻。”唐藍不肯走,“我只是不捨得公主奶奶……我很想她回來……寒妹妹,我沒有變傻。你不要這麼說我,也不要這麼說蜀哥哥。 ”
唐岳緊緊攬著唐藍,唐林輕輕摸了摸唐藍的頭。
唐寒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人家兄妹。
她忽然跑過去,跪倒在王郅君的身前。
“寒兒願意搬到大伯娘房裡住。”她脆生生道,回頭用厭惡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母親。
那是令得徐溪泠心死的一眼。
(3)
唐嘯天和徐溪泠常常吵架。
他們吵著吵著,老了。
唐嘯天在抱怨,“我要管靈玉的事,大哥偏生護著他。我要把唐翔那小畜生趕出唐門,唐岳竟護著他還頂撞我這個叔叔。我覺得小石頭沒資格當攻玉房的房主,大嫂卻力頂他上位。我真不明白,他們到底當我是什麼?”
“他們一個是門主,一個是未來門主,一個是門主夫人。都是你的主人主母,你以為你是什麼?”徐溪泠語氣帶著快意的嘲諷。
“我是唐門毒王!”
“得了吧,唐門弟子不許用毒。”徐溪泠笑笑,“你啊,是個笑話。”
“賤人你說什麼?”唐嘯天火氣上來,揮手就摔了一個花瓶。
徐溪泠被飛起的碎片劃到手。
她不哭也不說什麼,淡淡地去找藥箱給自己上藥。
唐嘯天摔門而去,到煙花女子那裡去找一點虛無的安慰。
這是第幾十次,第幾百次,或者第幾千次?
有時候倆夫妻會在一起抱怨。
“王郅君算個什麼東西?養出這麼個女兒,丟人現眼。”唐嘯天罵道。“還搭上了咱們的女兒,要替她去那麼遠的地方和親。”
“寒兒自己要跟她的。她大概只遺憾,自己為什麼不是王郅君的親生女兒。”
“都是你的錯。誰想要你這麼個母親?你怎麼不找面鏡子找找?”
“哈哈哈,誰又想要你這麼個沒用的父親?什麼唐二公子……你哥哥是龍,你是蟲,地上爬的蟲,又能生出什麼樣的好子女?”
於是唐嘯天又摔了一個花瓶,奪門而去。
有時候是徐溪泠在抱怨。
“這個月又要遣走我們房裡兩個侍女。誰來做針線活?誰來洗衣裳?那天新來的小丫鬟去廚房說要個夜宵,說錯了四次!你們唐門又不許浪費食物,你知道那天我吃到干嘔嗎?你去跟你哥哥說說,讓他把天一房的人調到我們家裡來用,反正天一房就是個名存實亡,留著也是沒用,要他幹嘛?……”
唐嘯天吼出來,“你個賤人,絮絮叨叨,有完沒完?”
徐溪泠冷笑,“我絮絮叨叨?我絮絮叨叨還不是因為你沒本事?”
於是唐嘯天又摔了一個花瓶。
唐嘯天每次走後,徐溪泠就摟著唐雅,哭。
她說,“你將來千萬不要嫁一個你爹爹這樣的男人。”
唐雅說,“母親,你放心便是。我將來誰也不嫁。”
徐溪泠反手一個耳光打她,“你說什麼?你要學唐藍那個孽種嗎?你是不是要丟盡我的臉?”
唐雅捂著臉,什麼也不說。
徐溪泠和唐嘯天把日子過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唐蜀快死的時候,唐嘯天強硬買來貧女與他成婚圓房,留下了一對雙胞胎的孫兒,
唐青鈴和唐青衫。唐嘯天和徐溪泠把雙生兒抱回自己房中撫養。
這是他們全部的希望,乃至於遠方唐寒的死訊傳來,王郅君邀徐溪泠去神威,徐溪泠斷然拒絕。
“我要照顧兩個小的。”徐溪泠道,“師姐,婚喪大事是你的,孫兒孫女是我的。”
王郅君也不勉強,帶著唐岳去了神威。
又是各種各樣的事情。
一直到,一直到有一天,徐溪泠忽然有種感覺——自己贏了。
王郅君的丈夫死了。
自己的丈夫還活著。
她驕傲地看看唐嘯天。
然後低頭俯視那個喪偶的女人。
“今日喝酒,遇到個人罵我。”唐嘯天回來給徐溪泠說笑話聽,“他說,老唐啊,你有女兒嗎?你有女兒可一定要嫁長子,嫁嫡系。要不然的話,一代之後,就是叔叔。兩代之後,就是親戚。三代之後,你就是一條狗,按照命令行動來換口吃的,做的好就賞,做的不好就罰。”
徐溪泠笑起來,“這笑話可真有意思。可不是麼?你現在得管你侄子下跪了。”
唐嘯天面色一變。
他說,“老太婆,我若出手爭一爭這門主之位,你道也同不同意?”
徐溪泠道,“你若爭到了,將來咱們家青衫就是門主。唐青楓和唐青容都得聽他的。”
唐嘯天問,“我若爭不到呢?”
徐溪泠平靜答,“你若爭不到,我就把孫兒孫女送走,陪你一起死便是。”
唐嘯天問,“我這麼多年這樣對你,你肯為我死?”
徐溪泠道,“我這麼多年這樣對你,你卻也沒有真在外面弄個兒子女兒出來。”
唐嘯天嘆了口氣,“你記不記得我以前叫你溪溪的日子。”
徐溪泠道,“我都忘了。”
唐嘯天想了許久。
他看了看徐溪泠。
天香女子,生兒育女,一生操勞,色衰而形枯。
“你如今倒有些巾幗英雄的樣子了。”他說。
若是當初好好相對,會不會就不會淪落至此。
唐嘯天不知道。
但他決心拼一拼。
“老太婆,等你做了門主夫人,高高在上的時候,你會怎麼對王郅君?”唐嘯天問。
“把她趕出去。”徐溪泠道。
“趕出去?以她的武功手腕,離了唐門也不一定過得不好。”
“歸根結底,她對我們也沒有什麼不好。”徐溪泠很公道地說,“我只是不想見到她而已。一天也不想,一個時辰也不想,一刻鐘也不想。”
——後來聽到唐嘯天事敗的消息時,徐溪泠毅然決然地自縊了。
她把唐青鈴送去天香,託付給師尊。她把唐青衫送去神威,託付給韓學信。
師尊和女婿,他們都是好人。
不會嫉妒,不會任性,不會小心眼,不會含悲忍屈,不會用家法打她的孩子們,不會讓他們在歲月裡受那麼多的傷,成為一個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人。
然後她踩上凳子,把頭套進繩索里。
真是沒面子啊,畢竟也是學過武功的天香女子,竟選擇了市井婦人般的死法。
想當年師尊說什麼來著?
天香女子,只可敬慕,不可輕侮。
是我自己輕侮了我自己。
徐溪泠踢翻凳子。
“你要殺要剮隨意。”唐嘯天被王郅君死死制住,“跟我老婆無關,你不要為難她。”
王郅君懷中,唐林面色如紙。
“該誰做的,就是誰做的。該誰負責的,就是誰負責。”
“我一個人做的,我一個人負責。”唐嘯天回手,扇骨刺進自己胸口。“我願自戕,你放過我老婆。”
“我為何要為難你老婆?”王郅君一腳踢翻他手中扇骨。“來人,將他押入碎星樓——”
“你答應的。你答應我的!”唐嘯天被拉走,口中反复叫道,“大嫂,是你把她嫁給我的。是你的錯,一定莫為難她!”
唐嘯天在碎星樓,十年。
十年中,王郅君嚴令眾人,不得告知徐溪泠之死訊。
唐門男女,不知為何,俱都偏執重情。
若知曉徐溪泠自縊,唐嘯天又能有多少日子好活?
但……孤獨囚在碎星樓裡的唐嘯天,一日復一日地活著,卻又值得嗎?
王郅君憶起那日天香谷中那個少年。
“大嫂,你們天香谷……原來不止你一個人是仙女?原來個個都是仙女!”十九歲的唐嘯天,個子高高的,長得風流俊秀,一把扇子在指尖搖轉。
他翻身長拜在王郅君面前。“大嫂,你替我娶一個天香女子吧。我一定好好呵護於她,生便同歡,死亦同穴,一生一世,絕不相負!”
唐嘯天聽到窸窣聲響轉頭。
樹蔭下,徐溪泠掩口而笑,轉身跑走。
——那一日,桃花灼灼。
搬運工心得:徐溪冷是一個不應該待在唐門的天香弟子,但她終究來了唐門。一開始倒也還好,但她的後半生太不幸了。師姊受限於規矩無法照顧好她,丈夫品性脾氣也差,更慘的是,自己生了一個兒子,卻摔壞了腦袋,而後來甚至連女兒都厭惡自己,乃至於後來女兒遠嫁神威堡死去後她也不在乎了。這樣心如死灰的一個女人,本就不應該嫁進唐門,但她也沒有回頭路,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而唐嘯天如今則獨活在巴蜀碎星樓,被囚禁著,看完這篇文案才會明白,堂堂唐門毒王,當年的唐門二公子,是怎麼踏上這條不歸路的。
特別感謝天刀的板務將這些文案放入精華區,讓大家能更有組織地看這些文案,我是人在天涯-帝王州-「謫仙樓」幫主-傲蒼穹,我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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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先前文案,
【四大盟主】
一、四大盟主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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