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Faith
肺癌 - 第二期B類......
這...這是真的還...假的......
「你在幹嘛。」
「嚇！」
小樂冷不防地出現在我面前。
「...你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
「藥袋。」
小樂剛才沾在臉上的喜悅完全消失。
「...嗯。」
「給我。」
我手上的藥袋瞬間被抽走，小樂把地上剩下的東西一股腦兒塞進書包，銜著泣聲跺步而出。
「欸！去哪裡啊！」
我的呼喚被闔上的玻璃門擋了下來。
**
「...你們是斷線了嗎？一直不動是幹嘛？」
芷寧用通訊軟體打了過來。
「...不是，現在出了一點狀況，可能沒辦法打了。」
外頭正下著大雨，我拎著書包，並用制服外頭蓋在頭上。
「什麼啊！這樣就三打五了耶！」
「真的很抱歉，不過事情真的不好講...先掛掉了。」
「喂！...喂！......」
沒時間跟芷寧解釋了，還是先找到小樂比較要緊。
從速食店繞到了百貨公司，馬路兩邊的騎樓就是沒有小樂的蹤影...會不會是回家了啊......
啊，過來的那條捷徑還沒找過......
由於外套真的有點礙事，我一邊往巷子的方向跑，一邊把外套塞進書包。
「......」
有個女孩不站在遮雨棚下，只是垂著頭，任憑淅瀝的大雨打在自己的身上。
果然是小樂。
「小樂，妳......」
「不要過來！」
小樂的嘶吼依舊摻著絲絲的哭腔。
「妳為什麼......」
「你不要逞強了！你很害怕對吧！」
「...害怕什麼？」
不管小樂說了什麼，我還是一步步的走到她身邊。
「你難道不怕我傳染嗎！想活命就離我遠一點啊！所以你趕快...嗚......」
我直接把外套蓋在看似失控的小樂頭上。
「...別傻了，癌症又不會傳染......」
外套下的小樂一抖一抖的，啜泣聲越來越大。
之後自己往我埋了身子，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在一年前被檢查出肺部有問題......」
我帶著小樂坐在待租的空店面前。原本在頭上的外套現在已披在肩上。
「有次半夜我咳血送急診，早上起來就聽醫生說是肺癌。」
小樂用手臂拭著紅潤的雙眼。
「可是妳還這麼年輕，妳也不抽煙吧，但為什麼......」
「因為我的家。」
「...家？」
「嗯。我們家就住在工業區旁邊而已，醫生診斷，可能是這裡的懸浮粒子太多，或是長期吸到氡氣之類的工業用氣或廢棄才會這樣。」
那時跟欣嬡逃跑的時候，工業區的環境我依稀記得。
「妳很怕別人知道嗎？」
小樂沈默了一會。
「嗯。原本知道病情的時候倒是還好，，我有跟我身邊的朋友同學說，但是...但是......」
小樂再度哽咽起來。
「但是他們都把我當作異類！我以為大家能給我多一點的體諒和照顧，結果反而是一起來排擠我...還說...還說我會傳染給他們，叫我不要再去學校了......」
我只是摀著口鼻聽著小樂激動的泣訴。
「...還真是一群低能兒。」
我拍著小樂淋溼的背並看著天空。這個天色還真叫人覺得諷刺。
「可是，感覺妳是個滿樂觀的孩子呀。」
「...醫生說我的壽命最多可能就只有五年，我也不想讓我的餘生都這樣浪費掉啊。」
「而且，很多人活不久是因為意志太消沉了，開心的人反而活得比較久，甚至還有奇蹟出現......」
「...我支持妳的信念。」
老天爺就是這麼不公平，有些爛人就是能苟活個幾十餘年，而像小樂這樣平凡又可愛的人，卻只有二十年的時間。
「所以，妳想打工想休學是想做一些自己想完成的事對嗎？」
「嗯，錢賺夠了我就要帶這些錢，連同以前的積蓄帶我最愛的媽咪去日本玩；之後還想去餐廳打工，做後場的學點手藝；對了，我還想去學衝浪哦！......」
小樂說著，臉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恢復。
「我還想...拍婚紗...照...」
「哦？」
這句話倒是吸引了我。
不是那個意思哦。
「可是妳不是不交男朋友嗎？」
「那...那是兩回事好不好！」
小樂用兩條辮子打在自己紅通的臉頰上。
「不然妳要跟誰拍啊？」
「...自己拍也可以啊！」
呃，好像也是......
「可以說了吧？」
「什麼？」
「為什麼不交男朋友。」
小樂跺了跺腳。
「...如果我現在交的話，我要怎麼跟他交代我有癌症？而且，他也要花很多時間來照顧我。那如果有一天，我就這麼突然地走了......」
小樂沒有再說下去了，夾著雨水的風一陣陣吹來。
「...妳真的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成熟。」
「？」
「將來有一天妳結婚的話，妳的老公跟小孩一定很幸福呢。」
「怎...怎麼說？」
「妳很會替身邊的人想啊。」
一開始就說要帶媽媽去玩，現在沒有交男朋友就在想另一半的感受。
「...討厭。」
小樂摀著臉，用拳頭輕輕敲著我的手。
「呃？這是什麼？」
我從小樂沒拉好的書包，發現內側有著許多的叉叉。
「哦，這個，哈哈。」
「？」
「這是之前用立可白圖的。那時的我定義，叉叉是「放棄」的意思吧？那時候的我很消極，再加上同學都討厭我，所以一個同學我就畫一個叉，現在想想還滿幼稚的哈哈哈。」
妳還能夠這麼樂觀，我聽了其實很鼻酸。
「哥哥。」
「嗯？」
「謝謝你。」
「謝我什麼？」
「這些東西我目前只有跟你說過哦，而且講了就覺得好多了。」
小樂撫著胸口說。
「...我應該要跟妳道歉的，沒事就亂看妳的東西。」
「不用啦，賠罪了哈哈。」
小樂的這個笑容非常燦爛。真的是格外的漂亮。
「那個......」
我把手疊在小樂的手上。
「...有什麼困難都可以找我，我一定盡量幫妳的。」
只見小樂紅著臉，被我蓋住的小手縮成了拳頭。
怪不得她會想要找新朋友，因為身邊沒夥伴的感覺實在太難過了。
不...不是我要吃她的豆腐啊！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每當女孩子沒有安全感的時候，那種情愫就會作祟......
包括欣嬡那次，也是這樣......
起著漣漪的水坑，正映著帶來希望的星空。
「那個......」
「嗯？」
「以後...就叫我阿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