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穿秋水



不管分離多遠，等我回去，我會再次緊緊抱著妳。


夜深，露沉，一條藍色的身影站立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桌上的公文才在前一刻批完，上頭的墨水有些還沒乾掉，就已被這裡的主人胡亂的丟在桌上，有些字跡也因此糊掉了，女子手上端著一杯紅茶，裡面的液體早已冷卻了，輕啜一口，似乎是覺得太過苦澀而皺起了眉頭。


「靜留，妳已經出去很久了，有些懷念妳所泡的紅茶阿。」人影低語喃喃，月光照亮了辦公室，桌上的木刻名牌上面刻著－學園長－夏樹˙庫魯卡。


將杯子放在桌上，露出一個苦笑，自己思念的是她泡的茶？還是那個溫和有禮的淡紫色身影呢？穿上了被自己隨意丟在沙發上的深藍色大衣，拉上了落地窗的窗簾，離開了這裡。


陽光逐漸升起，照亮了這個學園，各個懷抱著夢想的少女有朝氣的學習著，奮力戰鬥著，朝夢想一步步邁進，一名年紀稍大，但卻散發出十足十威嚴的女性穿過了長廊，來到了舞鬥場。


「注意！」女性說道，不大不小的聲量剛好可以讓全場的學生清楚的聽見，所有學生在三十秒內集合完畢，等待著接下來的話語。


「呀啊！靜留姐姐！！」突然一陣尖叫聲，注意到天上有個淡紫色身影的學生們驚叫了起來，隨後，沒有注意到的學生也跟著驚叫了起來，此起彼落的，有些吵雜。


紫色身影只是微笑著，緩緩從空中降落在舞鬥場，這是她離開了三年之後的歸來日子，原本想直接去找那個人，但在禮儀上，得先來向加爾德羅貝的權威－瑪利亞女士報備一下。


「妳回來得剛好。」瑪利亞女士說道，只見靜留微笑看著授課老師表示繼續上課下去，隨後，跟著瑪利亞女士的腳步來到了走廊上。


「發生了什麼事嗎？」靜留問道，微閉起那燦爛的紅眸，風揚起她柔順亮眼的亞麻色長髮，解除了身上的武裝。


「學園長今早沒到辦公室，房裡也沒人。」瑪利亞女士說道，對於這個身為學園的領導人卻老是捅婁子的人感到十分頭痛。


「我知道了，就讓我去找吧。」靜留紅眸中閃出絕對的自信，和那個大問題相處了超過十年，那人常去的地方自己非常明瞭。


瑪利亞女士點頭允諾，靜留轉身離去，第一個地點是學園長辦公室，雖然早就知道那個人是從這裡逃出去的不可能又折回來，但她只是想回來這裡看看。


一進到辦公室，只見到亂得不像話的桌面以及被冷落丟在桌上的茶杯。


「真是的，這樣可是會被瑪利亞女士狠狠罵一頓的阿，妳又翹班了是吧？」靜留輕笑，對著沒有主人的地方說著，將辦公桌上的公文收拾整齊，而在桌上那杯紅茶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而被丟在這裡？


花了些許時間將辦公室整理乾淨才離開，第二個地點是夏樹的房間，打開那熟悉不過的門，像在進入自己房間一樣自然，關上了門，靜留吸了一口氣，處在這充滿那人特有的香味的地方，似被那人擁抱一般。


水藍的床單未亂，看了看時間該來整理的人應該也還沒到，椅上披著那深藍大衣，既然大衣在此，那麼那個人便是昨夜歸來未眠，換了衣服又出門了，去了哪裡？


將大衣掛回了衣櫃，衣櫃中明顯的少了一套衣服，靜留嘴角輕揚，那個人果然如自己所想的換了便服又出門去了，關上了房門，離開房間。


下一個目的是自己所喜愛的地方，學園內的圖書館，從自己在這裡就讀之後，這裡便是她最愛來的地方，因為這裡安靜，況且，那個人也因自己常常出沒在這裡呢！


詢問了櫃檯的人員，只見他們點點頭之後，表示那人今早的確來過這裡，但也走得匆匆，不知去向。


人呢？不在學園裡，又換了便服，想必是離開了學園到了市區去了吧。


靜留踩踏著輕快的腳步，從前，那人總是追隨著自己緩緩成長茁壯，曾幾何時，都是那人追逐著自己，又是從何時開始？角色互換，換成自己跟隨著她，輔佐她，幫助她，以及深愛著她。


靜留想著想著露出了一個苦笑，自己第一次見到那人就有極大的興趣，在眾多新生中獨樹一格，冷傲的碧綠眼中似在防備著一切，但內心卻又似在渴望些什麼，因此，自己靠近了她，成了友人。


但自己是個貪心的人，這樣並不能滿足自己，希望關係不只是學姊與學妹，也不希望是普通友人，經過自己的玩笑中陳述著自己真實的情感，透過長時間的相處與追求，才擁抱了彼此。


現在想起，以玩笑傳達情感的那段時間真的痛苦，但也因此更喜歡那個人了，不論是那冷艷的外表，還是那會因自己的話語而泛紅的臉頰，以及個性上對什麼都不服輸的倔強。


離開了加爾德羅貝，走在街上，五柱的身分因身上的淡紫色衣服而暴露，靜留輕笑著，不發一語，快速離開。


她不知道就算自己換了便服大家仍是認得她，那溫柔的紅眸以及舞鬥時的優雅戰姿早已深深烙印在眾人的心中。


來到市內最大的圖書館，有些疲累，但仍未表現在臉上，坐在椅上稍作休息，思考著下個地方該去哪裡。


「好久沒見到夏樹了，不知道她這三年過得如何呢？」無視了四周愛慕的眼神，靜留低語著，紫色優雅的身影在圖書館內引起了一陣騷動。


起身，迎頭一個藍色長髮的小女孩撞上了靜留，靜留在女孩即將與地面親吻之際，輕輕扶住了小女孩，女孩手中的童話書散落一地。


靜留摸了摸女孩的頭，蹲下身子，拾起了掉落的童話書。


緊隨著小女孩過來的是一個亞麻色長髮的小女孩，一見到靜留就是一個鞠躬，十分有禮，女孩有著一雙和那人一樣的明亮綠眼，這時靜留看向了那藍髮女孩，才發現她和自己一樣是深紅的眼。


「在圖書館裡面不能奔跑喔。」靜留說著，將童話書交給了藍髮女孩，女孩點點頭露出小孩子特有的無邪笑容，而靜留也回以一個微笑。


「吶吶！妳是五柱的紫水晶姊姊吧！我叫琉璃！」藍髮女孩自我介紹著。


「是，我叫靜留，很高興遇見妳們唷！妳呢？叫什麼名字？」靜留轉頭問著另一個女孩，然後溫柔的摸摸她們的頭。


「我......我叫靜羽。」女孩怯怯的回答，粉嫩的臉頰上泛出兩朵小小的紅暈，輕輕扯動的嘴角，一個十分可愛的笑靨。


「嗯！好乖好乖，以後別在圖書館裡面奔跑了喔！」靜留再次提醒著，揉了揉兩個女孩的頭髮。


「我......我......我想要成為乙姬，想要跟靜留姐姐一樣，可以嗎？可以嗎？」琉璃問著，小小的腦袋微偏，露出了一顆虎牙，可愛的模樣讓靜留輕笑出聲來，隨後點點頭。


「靜......靜羽也想跟琉璃在一起，我也可以嗎？」靜羽雙手不安的搓著，嘟起了嘴，希望能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身後一個女性匆忙來到，向靜留這邊走了過來，靜留見狀起了身子，和那名女性面對面，但，女性卻是一股腦兒就向靜留道歉。


「抱歉，我家小孩是不是給您添了麻煩了呢？」女子拍了拍兩個小孩的頭，一直賠著不是。


「沒有呢，她們很可愛的喔！」靜留回答，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兩個小孩的臉頰，水嫩的臉頰令靜留又揚起了笑容。


「我在加爾德羅貝等妳們喔！」靜留用著只有兩個小孩聽得見的音量對著她們說著，兩個小孩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用力的點著頭。


「那麼，我們先走了。」女性笑著將兩個孩子帶走，靜留也笑著目送她們離開，由始至終，靜留都沒有看清那名女性的樣貌，應該是個很好的母親吧？靜留如此想著。


拍了拍長裙的皺褶，走入了書區，隨意走著，讓自己的感覺引領著自己，走過了醫學區，走過了哲學區，揚起了一個笑容。


在哲學區的尾端，找到了換成便裝的那個人。


湛藍髮絲紮成馬尾，裁剪合身的褲裝穿在她身上甚是好看，還記得那套衣服是她們忙裡偷閒時一起挑的，但卻一直沒辦法看到穿在她身上，今日一見，滿滿的思念加上便服的新鮮感，靜留倍感快樂。


「夏樹。」輕喚，那人頓了一下，舉起的手懸在空中，緩緩轉過身來，時間彷彿停止了一般，畫面停止在這一刻。



－－－




寂靜的空間，只有筆和紙磨擦的聲音迴繞在四周，坐在辦公桌前的夏樹眉間深鎖，簽下了最後一個批准，蓋上了加爾德羅貝的印章，夏樹粗暴的將公文甩在桌上，筆也隨意的丟在桌上。


「靜留，我弄完了，可以......唔呃......」夏樹突然止住了話語，整個人癱在椅子上，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她忘記了靜留出差去了，輕嘆，明明都已經過了三年了，卻仍不習慣她不在身旁的感覺。


起身，拿起了方才自己泡的紅茶，站立在落地窗前，月亮從雲裡探了出來，鵝黃的月光照亮了辦公室，輕啜一口茶，眉頭微皺。


「靜留，妳已經出去很久了，有些懷念妳所泡的紅茶阿。」夏樹說道，轉身走到了沙發旁，手上那杯紅茶還有一半就被主人放置在桌上再也沒有理會。


夏樹坐在沙發上不知在想些什麼，沉默，不知過了多久，起身穿起了大衣，離開了辦公室。


走在深夜的走廊上，寂靜極了，每一步腳步聲都特別清楚，回到了自己房間，早上的凌亂床鋪已被整裡的十分平整，夏樹脫下了外衣隨意丟在椅上，走入浴室，洗去一身疲累。


步出浴室時牆上的時鐘已經走到了四點，還記得剛才進到房間時，距離四點還有半小時，夏樹拿出了衣櫃裡的一套便服，將湛藍髮絲紮成馬尾，穿上和靜留偷偷溜出去時候買的褲裝。


將有著自己與靜留合照的綴飾掛在腰間，原本當初是要買項鍊的，但自己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習慣金屬摩擦自己脖子的感覺，為此，靜留還貼心的再買一個綴飾。


看了床頭上那個人在自己就讀這學園時贈與自己的髮夾，索性夾在了胸前的口袋上，英氣更添了幾分，將小燈關起，離開了房間，四點半。


漫無目的的在學園裡晃著，腳步卻不自覺的走向靜留的房間，在她出差的這段時間，夏樹禁止了一般生進入打掃，總是由自己動手，這三年，一直保持著那個人剛離去的樣子，似乎每天主人都有回來，只是又匆匆走了一般，如此曖昧不明的狀況。


悄悄關上了靜留房間的門，一個深呼吸，似在找尋著那思念的茶香，其實自己本來不太喜歡喝茶的，但在她出差之後卻成為維繫著思念的寄託。


來到了床鋪，上面鋪著和那人一樣顏色的淡紫床單，躺上床，軟軟的十分溫和，暖暖的非常舒服，加上那個人特有的香味還留在床上，如昨夜才剛走一般，夏樹將自己埋入了枕頭之中，疲倦一下就襲上了她，在靜留床上沉沉睡去。


又過了多久？在不知不覺中竟流下了淚水，迷迷糊糊的，夢了誰又為誰流淚？夏樹緩緩睜開了眼睛，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靜留......在夢中的妳，遙望著遠方，是在想些什麼呢？」夏樹甩了甩頭，眉頭皺緊了。


在夢中，在一片白雪中，只看見穿著東方服飾的靜留，抬起頭，看著空無一物的天，深邃的眼中，映照的究竟是什麼？


而自己竟也只是遠遠望著，什麼都沒做。


「靜留，身在遠方的妳，過得好嗎？」夏樹喃喃著，搔了搔微亂的髮絲，扯下了髮帶，重新綁起了頭髮。


梳洗完畢之後，牆上的時鐘已經走到了九點。


「啊？都這個時間了，現在去一定會被罵吧？算了，翹班吧。」夏樹說著，整了整被自己弄亂的床，離開前，夏樹仍回望了房間一次，輕嘆口氣，離開了這裡。


踏著隨意的腳步，來到了校內的圖書館，早上沒有學生，只有服務人員。自己會來到這裡，或許是因為這裡是那個人最喜歡的地方吧？


「靜留來過嗎？」走到櫃檯問著，明知答案是否定的，但仍想問問，試圖得到一個不是意料中的答案，但是，是失望的。


「呃......紫水晶大人出差還沒回來呢！學園長？」服務人員笑了笑回答著，只見夏樹點點頭之後，不發一語的離開了圖書館。


「我到底在幹嘛啊？如果靜留回來一定會來找我的......吧？」夏樹說著，三年的時間，對於現在的她們，似乎有些久。


雖然不是第一次分別那麼久，但是，那次兩個人的關係還是在朋友，現在不是，現在是一對情人。


在學園中轉了一圈之後發現也沒什麼好晃了，既然都已經翹班了，夏樹溜出了加爾德羅貝。


走在街上，慶幸自己換了裝扮才省了不少麻煩，雖然仍是有不少人認了出來，但自己不像靜留一樣對每個人都帶著笑容，自己嚴肅的表情倒是讓人只得遠觀不能褻玩。


在人群中，無視掉所有人的眼光能自若的走著大概也只有那枚紫水晶了吧？相處了十多年來自己也沒有答案那個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靜留其實是狐狸的化身吧？那麼會偽裝自己。」夏樹說著，腦中浮現了靜留頭上有了狐狸耳朵的樣子，想著想著竟也輕笑了起來。


走到了市立圖書館，正值上班時間也沒什麼人，現在會到這裡的不是休假就是像自己一樣翹班的人吧？安安靜靜的，胡亂的翻閱著書籍，也沒有特別要找的書，但不知為何，就走到這裡來了。


放下了手中的書籍，走過童書區時掛在腰間的鍊子竟突然斷裂，連同綴飾一起掉落，發出輕脆聲響，但由於夏樹早已不知道神遊到哪去了，沒有發現，一直往前走去，身後，一個亞麻色長髮的女孩將其拾起，追著夏樹的腳步而去。


「大姐姐，等等，妳的東西掉了！」女孩拉了拉夏樹的褲子說著，夏樹小心翼翼的接過之後，笑著摸了摸女孩的頭。


「謝謝妳啊！」輕笑著，將綴飾以及鍊子放進了胸前的口袋。


「姐姐是乙姬嗎？媽媽說有這麼漂亮的耳環都是乙姬！」女孩說著，碧綠的眼睛和夏樹一樣，不同的是，女孩眼中還充滿著對這世界得滿滿好奇心。


「我是，我叫夏樹˙庫魯卡，妳叫什麼名字？」夏樹蹲下了身子，視線對上女孩的眼。


「疑！好棒！靜羽也想要當！」女孩手足舞蹈著，夏樹嘴角輕揚，雙眼瞇了起來，揉了揉女孩的髮絲。


「好啊！那我等妳喔！」夏樹笑著回答，起身，只見女孩後方一個藍色長髮的女孩跑了過來，搶走了靜羽手上的書，隨後，兩個女孩一前一後的追逐著，夏樹目送著她們跑走。


走到了醫學區，胡亂的翻了一下之後又將其放回去，離開這個不可能會是她的領域的地方，走到了附近的哲學區。


一排排的書，厚重的黑色書皮看得夏樹心都煩了，舉起手想拿一本書來看看，才剛舉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夏樹。」輕柔的聲音，溫和的腔調，是再熟悉不過的那個人。


一愣，真的是那個朝思暮想的人？還是只是自己的幻想？


緩緩轉頭，見到的是那一抹淡紫色的身影。


「我回來了，跟以前一樣，找到妳了。」靜留將夏樹拉入懷中，緊緊的抱著，果然還是能擁抱在懷裡的最棒了，感受著懷裡的人的體溫，靜留滿足的笑著，而一般被抱住都會極力掙脫的人似乎也敗給了思念，溫順的被抱在懷中。


擁抱了許久，兩個人對上了眼，相視而笑。


「回家吧！回加爾德羅貝去。」靜留笑著，牽著彼此的手，兩個人一路談笑著回到加爾德羅貝，想當然，某個翹班的人逃不過被罵的命運，但在這個重逢的日子裡，什麼也無所謂了。


不管多久，仍相信著妳會回來，並且緊緊抱著我。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