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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創作】* 安琪莉可 * 螢之光(1/18更新至第十三章完)

樓主 Per yangluchao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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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這個稱呼在人群中造成了顯然的議論,甚至連音樂都棄之不顧了。

愛德華疑惑地豎起眉毛,向門口看了兩眼,但只見那掌禮官獨自站在門邊。卡呂斯懷著強烈的好奇伸頭張望著,甚至忘了裝出不耐的樣子來掩飾,「准•芳松親王?難道是說埃塞特……可埃塞特不是早來了嗎?」

「也許是老斯坦倫快不行了,所以終于決定繼承人了吧。」隨口胡謅兩句,愛德華•朗斯代爾心中卻是半點都不信這種說法。他向法恩看了一眼,法恩只是和衆人一般望了望門口的位置,側臉看來帶了點淡漠的關切。幾乎是同時,像是發現了愛德華的視線,法恩橫目緩緩一瞥。愛德華對他點點頭,「只是這個稱呼,似乎有多年沒有出現過了,自從……」

「嗯,六年了吧,自從芳松家的長子音信全無。」法恩低聲應道。

(芳松親王的長子……)
羅莎麗雅沒有出聲,卻是突的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莫非……?)

就在大家等得幾乎不耐煩的時候,終于見到一個男人昂著首慢慢跨入了門檻。

男人身材高挑,舉止打扮中有一種欣長的貴氣,而腰間佩劍上的穗子則暗示了他的血統。踏入門的一刻在門口略停了片刻,立刻有仆人上前爲他脫下身上那件邊飾寬幅貂皮的長氅,而他則在此空隙好整以暇地掃了一眼屋內的人們,仿佛在自家一般地優雅自若。

對上那個視線,羅莎麗雅心頭一跳,立即整理態度以防被身邊人察覺。但洛文勳爵似乎在看到准親王的一刹那也愣住了,她可以透過兩人相依的手感覺到他的身軀突然一僵,羅莎麗雅急忙回頭偷瞥法恩的神情,他的臉上已經恢複了面具般完美的風度,只是灰藍色的眼睛在長髮的掩飾下格外發亮。

面前的人群不由散開,讓出了一條道,她才發現准親王向著她——確切來說,是她身後國王與王後的方向走了過來。她也向側退開兩步,伺機不露聲色地將手從法恩臂彎裏抽了出來,略略行禮。

准親王的相貌華美,但這甚至不是他身上最強烈的東西。蜜金色的頭髮隨意在腦後束作松散的一束,其余的一絡絡拖著濃重的波紋落在臂膀上,當他揚起頭旁若無人地睨視兩旁的時候,眉毛在額頭聳成了兩個優雅的弧形,兩排既濃又亮的長睫毛下目光明亮深邃,這一切使他全身都包圍在一種難以形容的熱烈濃郁的氣氛中,以致于那張神色淡然、甚至可稱是有些肅穆的面容都顯得美得惹眼。

現在他到達陛下面前了,國王夫婦停下來望著他。「夏爾尼陛下,請恕我長期不侍候身邊,」他單膝跪了下去吻了吻王後的手,然後擡起頭來向國王微微一笑,「還有,恭喜您登位。」

法埃凡謝爾•夏爾尼•弗芮瓦德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意,「……一如既往地,你真會給我們帶來驚喜,我的朋友。」


卡呂斯望著在國王身邊閑談的准親王,小聲嘀咕道,「這麽說來,那位爵爺就是親王的長子咯?」

法恩開口微笑了起來,「您不認識自己的遠房表兄嗎?」

「這有什麽辦法,打我三四年前回國以來就沒見過他,不是都說他失蹤了嘛。」卡呂斯一面辯解道,一面直盯著羅莎麗雅——她從准親王入門以來就沒拿正眼看過自己——心下不由忿忿起來,「夫人,」她若有所思,竟是還沒有聽到的樣子,他不得不借著股怨氣再喊了一遍,「夫人!」

她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四周離得稍近一點兒的人們也因卡呂斯的聲音轉頭看著她。羅莎麗雅回目一轉,自覺有些失態,正欲掩飾,忽然瞥見准親王和陛下正說著也向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夫人對准親王殿下怎麽看?」法恩笑盈盈地瞅著她。

羅莎麗雅小心地將所有情緒藏入彎彎長睫,「您指什麽呢。」

他靠前一步,俊美的容顔上露出一副知心的溫柔,于她耳邊輕喟,「您喜歡打謎嗎?」

她心中不覺凜然。不可轉移,不可推脫,此時若是矢口否認毫不在意准芳松親王更是此地無銀。在腦中對策浮現之前,她自然而然地低垂下睫毛,退開一點恰到好處的距離,適時讓他看到她遲疑的微笑。

有時女性無聲的嫵媚是比什麽言語都更管用的武器。她深知這道理,延長這半分時間既爭取了時間,又將對話的節奏掌握到自己手中。

兩片羽睫停駐片刻,然後輕扇兩下,緩緩向上擡了起來。她往雙眸中多添了幾分故作鎮定,神色凝然不可侵,唇角卻隱約松動,「別和有未婚夫的年輕女性開這樣的玩笑,再說下去我可要生氣了哦,先生。」

她的語調比措辭更親昵。法恩沈頤看了羅莎麗雅一會兒,舉止隨意地又挽過了她的手,目光她左手中指上的訂婚戒指刻意多停留了一下,「……您的未婚夫真狡猾,今晚在這兒的每一位男士莫不對他心懷嫉恨。」

她對此恭維並不接口,而是略帶嗔怪地向法恩眨眨眼睛,「不要轉移了話題,最狡猾的爵爺。您說怎麽陪我消消氣呢?」

由她這邊主動下了催促共舞的暗示,希望是完全掩飾了去。
(只是這頭舞看來還是逃不掉了。)
心中歎息歸歎息,她還是向另兩位紳士優雅地行禮,准備與法恩共踏舞池。

法恩卻沒有來得及回應。只因一個低醇的男聲突然插了進來,「洛文勳爵,您可真會體恤人的,也不和久別重逢的舊識打個招呼就打算攜美共舞去了?」

法恩怔了一下,緩緩向准親王彬彬有禮地鞠了個躬。「殿下,還真是很久、不見了呢,您一點兒也沒變。」

「沒忘光就行了。」他低頭向羅莎麗雅笑著,羅莎麗雅也正在看他,兩人的目光接觸了許久才分開。「不願把我介紹給您的女伴嗎?」他故意拖長了聲音,又回過頭對法恩說道。

「這其實交給您自己就可以了吧。」法恩笑起來,幾乎沒有停頓地、風度怡人地行禮退後。朝她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了。

(這也太過了吧。)
羅莎麗雅輕歎一聲,向他先行了屈膝禮。「羅莎麗雅·德·卡塔爾娜。」

「向男士自我介紹是薩克利亞的風俗嗎?」准親王微微欠身,從低垂的角度到身姿無不完美。

「不,我只是還不適應弗芮瓦德紳士讓女士等待的風俗。」

他笑了起來,向她慢慢挑起了魅人的眉眼,「那麽,願意賞光嗎,Lady羅莎麗雅?」

(如果您不開口,那我可要生恨了。)
纖長玉指在他的手中合上,她睨了他一眼,雙眸勝如千言萬語。「我很榮幸,殿下。」


他將她引入舞池。這會兒樂隊正開始奏起一支輕快的弗芮瓦德民間舞曲,羅莎麗雅舉止自如地抖落左手肘彎裏挽著的飾邊,兩指輕搭上准親王的肩,裙裾隨之轉過一個優雅的圓弧。他和她面對面在那裏等節拍,趁此低聲笑了起來,「親愛的,你會跳這支亂陣狐步嗎?」

「當然不會!」她從兩片蝶翼般的濃密睫毛下向上瞪了一眼,「您是明知故問嗎,奧立威先生?」

他帶她起步,假裝驚異的樣子問道,「什麽?那是誰的名字?」

「我對您的昵、稱。奧利維埃·斯坦倫殿下,可以這麽稱呼您嗎?」

「當然咯~不過還是稱呼我『殿下』比較好,畢竟我們只是初識嘛,Lady羅莎麗雅。」他神色正經,略帶禮貌的淺笑,只是在之字步側身的一瞬以淚痣那面的眼睛向她輕眨。

還在她面前裝正直。羅莎麗雅不覺心中有氣,「那剛才做得這麽明顯的人是誰啊!」隨便哪個旁人瞧了都會覺得法恩太可憐,要再被法恩起疑……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對象是討人厭的莨菪欸,客客氣氣禮數周全的話怎麽都搶不到你的頭舞了吧?沒事沒事~我就是要他起疑,那樣他才會成全我們這段豔遇☆」

『豔遇』……羅莎麗雅臉一紅,條件反射地想要駁回,但立刻反應了過來。

『法恩擅長靜觀其變,性子雖然傲慢,但是他骨子裏卻是那種爲了等到機會,絕對會耐心忍受現狀直到時機成熟的人。』
在卡德蘭淺灘的山洞中,奧立威曾這麽向她提過醒。

沒錯,如果他對自己與“奧利維埃·斯坦倫”的關系産生懷疑,反倒會給足了他們機會接觸、以方便從旁觀察。
(難怪剛才退得也這麽大方。)

她還想問些什麽,但此時舞步活潑得不容他們再交談了。之後他就再沒有開口說過話,及到這支舞跳完,他將她送回法恩身邊之前,才以極快的速度向她耳語一句,「三個月。」她吃了一驚,好容易克制住沒有立刻轉過頭去看他。奧立威那熟悉的聲音壓得極低極緩地滑過,好似絲絨,「三個月,這是期限。我會讓你到夏爾尼陛下身旁,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羅莎麗雅心裏激動異常,加之跳完整支快舞後有些氣喘,只能看著奧立威向自己與法恩道過謝轉身走開。

(三個月?)
哦,她心中突然發狂一樣閃過個念頭,爲了取回——或是借用這個頭銜,他是以什麽作爲交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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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薄日光浸透兩幅淺藍的窗簾,落在米色護牆板上,落在一對白皙修長的手上。

他將換過水的花瓶放回桃心木的窗欄上,坐回位上,一如既往地展開記錄本執筆在手。不知怎地,卻對著保健室這些見慣了的景象發起了呆,半晌,輕歎出聲,伸手扶著額,掩在細長的銀青色髮絲下的一對眼睛閃過惘然之色。

下午的課時間尚早,而他整顆心卻已不知飄去了哪兒。

無預警地,門被堂而皇之地推開,隨後是向他走過來的腳步聲。
(夠了。)
盧米埃閉上眼睛,從心底感到疲憊。現在,他是多麽不歡迎這個不速之客啊。「有什麽事,奧斯卡。」

沒有絲毫懸念的,果然是熟悉的聲音。
「這是不歡迎的意思?」

「如果您非要這麽想的話。」他答道,甚至不回過頭。

奧斯卡雙手環胸,靠坐到桌上,開口九字。「小妹妹今早離開Q.X.。」

盧米埃目光默默地停留在羽毛筆上,「……是嗎。」

「沒有留她?月下蕩舟多好的情調,我還以爲你多少也懂出手了。嘖,可惜。」他搖搖頭,挑著一點眉,喟歎道。

「你…!原來您還有跟蹤的趣味。」被他的話驚得措手不及的,盧米埃只能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更冷漠。

「只是誤以爲小妹妹心有靈犀的對象是我而已。那麽,接下來呢?」

盧米埃低垂的眼幕凝然含煞,字字堅冰,「無可奉告。」

「哦,也對,約會的後半段內容保密嘛。」

他終于動氣,「在她冷靜下來之後我只是送她回去,不要用您的想法來臆斷我與安琪莉可!」當看清奧斯卡——與言語中的輕浮截然相反、他毫無表情的臉,不知爲何,盧米埃的氣憤頓如被兜頭澆下一盆涼水,湮沒在沈默之下了。

他的側臉沈著,「是啊,多麽純潔美妙的關系。」

盧米埃不知能接口說些什麽。奧斯卡唇角極輕地上挑,慢慢笑了起來,「其實我對你們說了些什麽也不好奇,我對你還不了解麽。要是你有開口勸阻,小妹妹會走得那麽利索果斷?」

眼前的男人逆光而坐,黑影覆蓋下來遮去了他的陽光。他無法否認。「……安琪莉可有成爲『磬』的能力,這對她對薩克利亞都是好事,我衷心祝願她在位之時一切安康,如果可以的話在她迷惑之時我也會全力支持她。」

「果然…」奧斯卡點頭,然後轉動冰眸掃向他。「所以你才會抛下她了不是嘛。」

那視線滿帶玩味的戲弄,卻又是鋒寒出鞘,盧米埃不得不握緊指尖才能迫得自己在對方強烈的壓迫感中平穩開口。「是送她回去。」他重複一遍,「『抛下』兩字從何說起?」

「啊,是沒錯,抛進那個漂亮的籠子。」

他渾身一顫,「不,」盧米埃倉皇搖頭,然而在奧斯卡那種強烈的壓迫感面前,所有他用來說服自己的正經理由都無法作爲解釋,只能艱難地迫出了心聲,「我希望……她幸福。」

「你的希望……?」奧斯卡俯過身來,在一個短暫無言的片刻細讀他眼中所有情緒,將笑未笑的弧度冰冷,「那她的呢?」

『如果這是大家的願望。』
他突然啞口無言。自己真的做對了嗎?

「如果……小妹妹其實,只是想和你廝守,要一個溫暖炙熱的情人的小吻,而不是要硬冷的王座呢?」他語調低柔,殘忍的字句像塗了醇滑的徐徐酒液,字字紮入了盧米埃的心。

「盧米埃學長,在嗎?」少年的聲音隨著叩門聲從保健室門外響起,他們都聽出是藍迪。

目光錯開盧米埃蒼白的面孔。「至少這樣的『磬』不是我想要的。」奧斯卡隨意拍拍膝蓋,然後站起來大步走向房門。

「有人從馬背上摔下來了,您能到騎場……奧斯卡學長?」藍迪急切地敲著門,門開了,走出來的卻是奧斯卡·雷多尼昂,他不由愣了一下。男人只拿眼睛掃了少年一眼,就走了過去。

盧米埃在屋內應聲。「藍迪嗎?請等一下,我取一下急救箱。能告訴我具體情況嗎?」

藍迪猶豫了下。「是在障礙騎場!不是太嚴重,應該沒有骨折……馬車就在下面等您,我還有點事,拜托了!」突然下定了決心,他大聲說道,轉身疾步跑開。


聽是聽到了少年在背後喊他,他卻懶得搭理。

「奧斯卡學長!」藍迪兩步跳下樓梯,擋在了奧斯卡面前。

他盯著這個鍥而不舍的少年看了一會兒,放棄似的聳聳肩,「好吧,什麽事?」

「那個……有一個問題…」他像是在猶豫著什麽的樣子,話在嘴邊卻躊躇起來。

明知道他想問什麽,奧斯卡還是不耐地搖頭,「我對男人沒興趣,所以別一副准備告白的樣子對著我。」

「我才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給我有話快說!我可不想陪小鬼浪費寶貴的時間。」

想了想,藍迪終于豁出去大聲說道,「羅莎麗雅!」他停頓一下以平順急促的呼吸,「我想問羅莎麗雅的情況!」

「原來是相思問題哪。」奧斯卡笑了起來,神色自然。

「請認真回答我的問題,奧斯卡學長!」

「她不在Q.X.麽?」

面對態度如此隨意的反問,藍迪卻毫不受影響。「您明明知道。她是和應邀去弗芮瓦德的盧瓦先生一起走的嗎?」

「哦~我怎麽知道?」他的眼裏寫滿了嘲諷。「還是你以爲那個小妹妹去哪兒都會向我彙報?」

少年沒有任何逃避的目光炯炯,「她這麽就長時間沒有出現在學校,就算奧斯卡學長這段時間時長行蹤不定,但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吧?朱烈斯先生的未婚妻無故失蹤了,您身爲近衛騎士團將校多少總該知道理由。」他緊握著拳問道,急切得焦心,「她還活著嗎?告訴我,拜托了!」

他暗贊藍迪的直覺和對羅莎麗雅的心,總算是沒有辜負了他刻意露出的破綻。「近衛騎士團原來還有負責尋找他人未婚妻的義務?得了,靠邊去吧,我明天還得再離開一段時候呢。」

突然間愣在那裏,過了一會兒,藍迪欣喜若狂地漲紅了俊臉,「難道說,您是出發去找羅莎麗雅?!」

(差也差不多。)
他一口否認,「當然不是。」

「請讓我一起去吧!」

「喂喂,這是絕密任務,別來攪和!」

站得筆直,以比行軍禮更挺拔的姿勢大聲宣布,「如果您不肯帶我去的話,那我就自己跟蹤您去,我會埋伏在你門外一直等!」

奧斯卡無奈地揉揉眉心。見過哪個傻小子打算偷偷跟蹤還光明正大說出來的麽?「跟得上的話就試試看吧。」

「是!」藍迪笑容明亮,似乎是已將這句自動理解爲允許的意思了。

他心中一動,忽覺好笑,「這不會是你第一次騎馬出遠門吧?」

「哈?啊…算是。」藍迪老老實實地點點頭。奧斯卡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目光尤其是在他執著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見他繼續向外走去,藍迪也趕緊跟上。只聽走在前面的奧斯卡似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聲,「看這天弗芮瓦德應該會很冷。」

(『騎馬』、『弗芮瓦德』、『冷』。)
爲意外得到這些情報而喜出望外的藍迪·德·克朗多恩立刻在心頭記下一筆。
(看來羅莎麗雅的確是在弗芮瓦德。對,還有『明天』……)
他開始思索要籌備些怎樣的行李。

奧斯卡卻突然停了下來。「不過今天晚上你可別跟來,boy。」

「您要去幹嗎?」藍迪想也沒想就疑惑地出口問了,也不考慮一下自己作爲跟蹤者的立場。

毫不在意地,奧斯卡露出一口白牙,微笑從容而邪氣,「夜襲。」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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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登入的勇者,要加入討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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