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翻譯~
夕暮下的賦格[註1]
滿眼都是金色的陽光。
盧瓦深深地靜靜地,泄出一聲歎息。
“要出發了呢——……畢竟是非常重要的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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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貧乏的、尚處在發展中途卻已走不動的行星。
憑藉自身的力量,連充分的水和氧氣都無法製造,喀噠作響的機械心臟在痛苦中苟延殘喘。
然而,那卻是曾化育出即使是在星系中也屈指可數的古代文明的,傳說之地。
那顆行星——沙格[註2]上的人們,擁有紅玉色的眼眸。
先人們信仰著因衰退期到來而變得肥大的太陽 [註3],自稱為太陽之子,並驕傲地泛用著主旨為“太陽與眼睛”的紋樣。在遺跡乾枯的紅牆上也是,各處都有這類雕刻與繪畫……。
凝視著漸漸沉沒的夕陽,盧瓦回想起了這些。
以及,被留在遺跡中的那件致命的失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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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放心。調查隊已進入遺跡內部進行探索。不久就會提交報告書吧”
帕薩像是在宣讀講稿一般地說著。
“嗯——,Ma,因為不是那種容易朽壞的環境呢。馬上不就能發現了~嗎?”
奧立威立即接口道。
“哦~,從砂子裏面啊?”
似乎漸漸聚攏的支撐被破壞了,由於傑菲爾爭鬥本能的強烈(他本人如此主張)。
用手刀給了距地面不到一米七的頭頂一擊,奧立威對呆住了的盧瓦露出了遊刃有餘的笑容。
“不用擔心哦。小莎拉也說過,很快就能找到的”
“啊啊,如果是她說的那就不會錯”
只有一點點,帕薩的嘴角放鬆了。僅僅如此便變成了令人驚異的溫柔表情。
勞您奔波了,奧立威小聲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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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奧立威現在已經結束了頭髮的打理,正沉迷于用美麗的紫羅蘭色染指甲。
“那天早晨,天空的顏色漂亮地過分……與這個恰好相配”
不知為何他只對盧米埃,吐露了這句話。
列著一大排指甲油小瓶的梳粧檯。從三面鏡中,映出了帶著認真表情的相貌。
他讓如熟透的果實般魅惑的嘴唇,悠然地變成了微笑的形狀。
希望無論何時都擁有與自己相稱的臉。僅憑著那樣的情感,與迫近的索利迪亞的恐怖戰鬥的日子。
那些已經變成了過去式,但是,若說每天都要分勝負的話,奧立威與鏡子間的戰鬥是不會結束的。
“搞~定了! 唔? 這邊稍微濃了點嘛……”
美麗的十支手指,舞動如游曳于鏡中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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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失落的河流。逆著蜿蜒的水流,從溫暖的海洋溯遊而來的塞姆魯[註4]的遙遠祖先們。
它們蛻棄了沉重的貝殼,給身體披上透明的薄皮以代之。花很長很長時間適應了地面的生活之後,終於離開了作為母親的水。然後,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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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生物的集群,化作許多光芒的碎片在河面上閃耀著。
殘留在記憶中,原以為早該忘卻的風景。腦中的影像與眼前的水晶球交疊,猶如拉近了焦距般漸漸清晰。
克萊維斯,正在微暗的辦公室中。
他稍許動搖地,眨了好幾下眼睛。
似乎是在確認許久之後才重新映出現實的視野。
然後,在白皙面頰的一側,刻上了諷刺的笑容。
“就這麼,恢復了,嗎……不,只是增加了負擔而已哪。留下了相當多餘的記憶……”
然而,那語調卻帶著衷心的快樂,半個月後終於完成恢復的深紫色眼眸,凝視著水晶球中飛來飛去的塞姆魯的動向。
“……像音樂一樣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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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用柔軟的布擦拭,周圍的弦便會發出疏落的聲音。
盧米埃正保養著豎琴,沉落的夕陽,同樣眩目地照耀在他的側臉上。
若心處在空虛中,思考就會自然地浮上水面。
“就帶著這些活下去……真實,是否會存在於那裏?真的,會是那樣嗎……?”
名為索利迪亞的精神陰暗面,簡單地擊碎了或許是理想主義的、想要完美約束自己自身的憧憬。
那麼什麼才是最好的呢,名為自己的存在又是什麼呢。
對盧米埃而言,依舊還不明白。
只是,覺得懷想自己思念的水之惑星是種罪惡,這種事已經再也不會有了。
“是這樣呢,想要回去……。不是作為空幻的願望,而是幸福的祈禱……”
雖然微弱但或許會變成歸途也說不定。傾注了這份祈願,纖細的手指緩緩紡出聲音的波紋。
無人知曉的不可思議的旋律溶入了大氣,並充溢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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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那個是……盧米埃?”
朱烈斯像是陷入了思索,略微皺起眉頭仰望空中。
“豎琴的聲音,冒犯到您了嗎?”
奧斯卡帶著似乎不可思議的表情詢問著。
“不,雖然不是這樣……有什麼……”
在聆聽音樂的同時,眼簾內側,朦朧地有緋紅色的輪廓滲了出來。
朱烈斯搖了搖濃密的金髮,揮開了幻影。
仰望侍立在身邊的奧斯卡,果然他還是一臉為難的表情。似乎感覺到了同樣的事。
“我不時在想,他是所謂表現力出眾的藝術家哪,奧斯卡?”
雖然朱烈斯拿起新的檔,想要轉換一下氣氛,然而紅發青年的表情卻變得烏雲密佈。
“朱烈斯大人。有一件事斗膽想向您詢問。”
“……是什麼?”
令人想起貓科大型野獸的、充滿著內斂鋒芒的眼眸。即使是朱烈斯,也被那一瞬間的氛圍壓制了。
“有關女王陛下的,力量的事”
字句被慢慢地,切裂為單個音節而發出。
“有哪些人知道?”
從相當沉著的朱烈斯的回答中,能感覺到沉重的覺悟。
“我和,盧米埃都……其他人雖然不能確定,小鬼們估計還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是不可能沉默的吧。”
“是嗎。那就好”
金色的睫毛伏了下來。
“聽著,奧斯卡。已經沒有時間了,聖地,不,是這個宇宙將會有諾大的轉變來臨。到那時你自然會明白……現在,不允許談論那件事”
“明白了。作為朱烈斯大人的命令。我也會留心其他守護聖們的情況”
“麻煩你了”
朱烈斯再次抬起了頭。滿足般地彎起碧眼,認同了一直都非常可靠的奧斯卡。
“蒂雅還好嗎?”
“雖然奧立威幫了她一把,不過變得比以前堅強了呢。了不起的女性”
“唔呣。我認為鼓勵女性,那是你的專長”
“說,說什麼呢,連朱烈斯大人都!”
“……‘連’?”
“不……什麼都沒有!”
就像這種場合下的慣例,奧斯卡用乾咳蒙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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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行星沙格的赤道附近,與原生林和低矮山脈相接續的地帶。
有如呼應遙遠聖地中奏響的豎琴音色,杳無人煙的遺跡深處,大張紙的書頁為乾燥的風所吹動,嘩啦嘩啦地被翻了開來。
纏上了王宮的朱紅色牆壁、沉甸甸地結著果實的深紫色蔓葡萄、以純白色長尾雞的羽毛製作的神官扇、一年一度,在盛夏的深夜中焚起幾千堆篝火而進行神埋的祭神儀式、作為獻給王的最高貢品的塞姆魯翅枕……
宛若在那很久以前,曾生活于此的國王以及高官、聖職者們,面對詳盡記載著自己生活的記錄圖書,饒有興趣地翻閱著一般……。
同一時刻,聖地派遣的遺跡調查隊,在被大量砂土掩埋的入口處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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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迪喜歡跑步。而且大多數無拘無束的身體運動他都喜歡,並樂在其中。
平時他並不會去做幾乎是摧殘身體的那類運動,但最近卻常常只顧奔跑到呼吸快要停止。
為了不被索利迪亞,(不被另一個自己,)追趕上。
一開始只是,為了保持理智而拼命。是那麼地,恐懼著“從守護聖們的負面意識中衍生,為了向聖地復仇而蘇醒”……這名為索利迪亞的存在。
變化出現在盧瓦公館的慘劇發生的前後。年長的守護聖們寧可戕害自身的血肉,也要在生死一線的關頭想守護的到底是什麼呢,每當想到這些,藍迪便放棄了思考。答案什麼的根本找不到。也沒有規避災厄的方法。特別是對太過無力的自己而言。
既然如此,那便只相信著自己體內勇往直前的能量,後面的事交給本能就行。每當精神快要被恐怖捕捉到時,他便會為了甩開它而奔跑。
只要不顧一切地奔跑著,不停息地奔跑,事件便迎接了終結。然而,並不能就此簡單地閉幕。
差不多該站定了吧,要從最初開始思考嗎,這一切都……凝視著漸漸染上水潤橙色的夕陽,藍迪思索著。
從手腳頎長的少年到脊樑迅速伸展的青年,他正在不斷完成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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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辦公時間總——算完了哎”
傑菲爾就這樣坐在寫字臺的椅子上,隨心所欲伸展著柔韌的手腳。
喀啷,腳下發出了聲音。啥東西啊,他嘀咕一聲彎下腰去窺看。
在寫字臺下有著沾滿了垃圾的,白色陶碟一枚。
“……這玩意啊”
傑菲爾撿了起來,在暮色中一動不動地注視著。
關在這間辦公室裏在最糟狀態下度過的夜晚。盧瓦那一整夜,都站在門前呼喚著傑菲爾的名字。
他沒有回應。不久之後,在黎明前已經沒有人的氣息的時候,他偷偷地出了走廊,有個盛著食物的碟子放在門邊。
一邊繼續吐散著罵聲,一邊大嚼著已經變冷的帶骨雞肉。那滋味無法忘卻。
眼眸深處,疲憊地痛了起來。
“混蛋——!”
傑菲爾將碟子丟回原處,威風凜凜地站了起來。
“憑這點飯跟說教就想把我呼來喚去的話那就大錯特錯啦!能命令我的,只有我自己!”
折騰出哐當,啪噠啪噠的粗暴響聲,萬年叛逆期的守護聖傑菲爾精神十足地從房間裏飛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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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枝椏上,一定會長出好多花蕾的呢。加油,要開得很美喲”
膝蓋緊挨著花壇,馬歇爾溫柔地問候著。
“有點頂著太陽了,不太舒服吧?不要在意哦,你是很堅強的……”
忽然感覺到有人的氣息,金髮少年抬起了頭。
向對面的花壇望去,有個鵝蛋臉的青年。
“你好!你喜歡花嗎?”
馬歇爾爽朗地問候。
青年搖了搖直墜至胸口的亞麻色長髮,柔和地微笑著。
盧米埃所奏出的,豎琴曲調從天而降。
馬歇爾心情很好地,一邊指點一邊告訴他。
“那個,是卡迪斯大人最初育成的改良品種。雖然現在稍微有點衰弱,不過開花的時候就完全不一樣了哦! 這邊的呢,非~常的堅忍。因為是從幾乎沒有水,叫做沙格的行星帶回來的品種……”
青年纖巧的手指,似乎十分憐愛地撫摸著灰色尖端的葉片。
馬歇爾不知為何感到忐忑不安,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張臉。
最後幾絲漸漸沉落的陽光凝為一線,強烈地反射出青年紅色的眼眸然後消失了。
從立刻沉入微暗的青年背後,散發出濃厚的魔的氣息。
“你是……!”
“馬歇爾,怎麼了?”
那是藍迪的聲音。他瞬間回頭看去。雖然立即轉回了視線,但青年的身姿已經不在了。
豎琴琴音也戛然而止。
美麗的聖地,彌漫著琥珀色的黃昏。
“藍迪,我呢……”
馬歇爾平息著心跳,盡可能冷靜地告訴他。
“和索……不,是和遙遠過去的守護聖,見了面呢。就是剛才,在這裏”
“哎~?”
忽然,少年敏銳的直覺映照出了真實。
“……是這樣啊。那個人也是,綠之……!”
對一臉困惑的藍迪,使了個眼色暗示待會兒再說,馬歇爾向著蓬勃生長的花壇的對面,竭力投以了最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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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真的……這份思念畢竟還是無法傳到那個地方呢……”
就這樣佇立在薄暮中的露臺上,盧瓦再次難過地泄出一聲歎息。
-Fin-
註1:賦格(Fuga)是西洋複調音樂中主要曲式和體裁之一,又稱"遁走曲",意為追逐、遁走。它是複調音樂中最為複雜而嚴謹的曲體形式。其基本特點是運用模仿對位法,使一個簡單的而富有特性的主題在樂曲的各聲部輪流出現一次(呈示部);然後進入以主題中部分動機發展而成的插段,此後主題及插段又在各個不同的新調上 一再出現(展開部);直至最後主題再度回到原調(再現部),並常以尾聲結束。
註2:沙格=シャガ,日語中有“蝴蝶花”的意思。
註3:衰退期的恒星會轉為紅巨星,體積膨脹,發光明亮而偏紅,雖然衰退了,但在這個階段還能維持很久,所以當時惑星沙格仍然有發展的機會,人們也得以從眼睛和太陽的相似中找到信仰。
註4:賽姆魯=セムル,緋之輪廓中提到的行星沙格上的一種特有生物,長有色彩繽紛的翅膀,在Disc3約42分30秒左右Luva曾經介紹過這種生物,另外在Drama封面上也有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