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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進擊的之外 (那視角之外的世界)

樓主 ~莉芙~

進擊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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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P3 BP-
  • 本作為《進擊的巨人》的IF線衍生作品合集
  • 主題核心為:「在命運的盡頭之外,我們能否選擇另一條路?」
  • 描繪角色們未被原作成全的可能性——他們活下來、擁有選擇、擁有未竟的連結與未完成的心意
每篇皆為獨立篇章,每篇聚焦一組人物,主軸皆為「如果那時沒死、如果還能說出口」,並圍繞「希望」、「記憶」、「新生」、「柔軟」四大主題展開。
沒有外掛、沒有金手指,基於原著,找出原著視角之外的可能性。
獨立篇章完結後,最後會有一個時間線在地鳴之後幾年的大結局。
目前預計書寫的人物:
a. 艾爾文 x Stella(原創角色)
b. 里維 x 漢吉
c. 艾連 x 米卡莎(愛情) & 阿爾敏(友情)
d. 萊納x原創角色(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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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樓 ~莉芙~ a5612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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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人物介紹-Estrella Silvain

她的名字叫 Estrella,
來自遙遠高地的托貝鎮,春天比其他地方早兩週融雪。那裡風大、山多、路彎,她從小就習慣在曲折裡找方向。
人們都叫她 Stella,像一種比較容易說出口的星星。
但有個人,偶爾會低聲喚她——Esti,像是怕打擾了什麼,又捨不得不說出來。
她是記錄者,不是戰士。
她用筆畫下山的脈絡、風的路徑、星星落下的位置。她說,地圖不只是為了知道「去哪裡」,更是為了記得「我們來過這裡」。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青草上的露珠,會折出太陽沒注意到的光。
她問的問題常常沒人能答,比如——
「如果有一張地圖畫出夢會長什麼樣子,你會不會想走走看?」
「星星會不會其實一直在我們頭頂,只是白天忘記發光?」
艾爾文‧史密斯遇見她時,還沒有想過要為自己留下什麼。
直到她出現在他的筆記邊緣、任務之外、計算之外──
他才發現,原來有人不在地圖裡,卻能讓他改變整條路。
她不是來拯救世界的,
她只是,在他一次次逼近命運的時候,站在那裡,
問了一句簡單得不像戰略的話:
「你今天,有沒有畫一顆,給自己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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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trella Silvain
Estrella 源自西班牙語的「星星」
Silvain 源自拉丁語的「森林」
想和Erwin Smith 名字做一點呼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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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樓 ~莉芙~ a5612995
GP0 BP-
《Erwin × Estrella 篇》人物介紹-Erwin Smith

他叫 Erwin Smith。
擬定戰略、劃定路線、派出同伴,也走在最前面的人。這是眾人認識的調查兵團團長。 可以為了牆內全人類的生存,以及自己的私心,捨棄一百個同伴的性命。必要時,連自己也可以捨棄。
人們震撼於他的命令、他的目光、他曾喊出的「獻出心臟」的強悍之聲。 但沒幾個人知道,他曾在十二歲那年,把一張手繪地圖摺了三次,藏進自己的襯衫口袋。
那張地圖上沒有兵團據點,也沒有巨人, 只有星星,一個坐在月亮上的男孩,和幾條散漫的線條,像是沒有註記的道路。
他說那圖太幼稚了,卻在背後寫下一句話: 「她畫得不現實,但我希望那是真的。」他的手從來不空——握著筆、握著劍、握著成千上百人的希望。
他的腦中永遠有計策、風向、攻防與交換比率。 他總是眾人驚慌時的指標,是戰術與秩序的象徵。但他的心,卻只曾為那個問過他: 「你畫過給自己的地圖嗎?」的人而亂過。
她說他是見證地圖的人, 卻也知道,他從未在任何一張地圖裡,為自己留過一條退路。
他的願望,他從沒對她說明過, 但她似乎什麼都知道——包括他對世界真相的渴望。
那些渴望起初只是想證明父親的話沒錯, 到後來,卻變成了一條由同伴屍山血海堆起來的道路, 讓他無法回頭,也不願原諒自己。
所以他繼續前進。 他早已決定,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獻上自己的生命。
然而,在最後的最後,生命即將熄滅的那一刻, 有個他刻意遺忘卻熟悉的聲音,悄悄拉住了他的意識。
是她的聲音:「你今天,看到那顆對你眨了一下眼睛的星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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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樓 ~莉芙~ a5612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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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第一章 謊言與雨聲

第一節|圖書館與問題少女
雨下得細碎,像誰在屋頂上灑落一把一把柔軟的聲音。
瑪莉亞之牆東北方有一處名為托貝鎮小鎮,鎮上多以文教建築為主,當中有一座瑪麗亞之牆內唯一的圖書館。
圖書館午後總是昏昏沉沉的。尤其春末那幾天,雲層像捨不得散開,陽光被藏得嚴嚴實實,只剩下窗邊濾過薄紗般的光,靜靜落在木製書架與堆書之間的縫隙裡。
少年Erwin 正坐在靠牆的長桌前,一本厚重的文史地誌籍攤在他面前。他的左手握筆,右手翻頁,筆記整齊,字跡筆直,連書脊對齊的角度都彷彿經過計算。
這裡是他最喜歡的位置。避開人群、靠近舊書,也靠近他心中那條尚未畫完的線。
直到那個聲音出現——
「那個…你覺得星星會不會也會迷路?」
他筆尖一頓,抬頭。
窗邊的閱讀角落,坐著個女孩。金色的捲髮被陽光擦亮,披在肩頭像是懶洋洋的貓。她跪坐在椅子上,畫冊攤在腿上,筆在指尖轉啊轉的,眼神卻往他這邊瞄過來。
Erwin沒有立刻回話,只是低頭繼續書寫。
「你不覺得嗎?」她又說,語氣輕飄飄的,像雲在開玩笑,「如果天太暗,或雲太厚,說不定星星也會找不到自己原本該在的位子。」
「星星是固定在天上的。」他淡淡回答,「不會迷路。」
「嗯……但你不覺得這樣說起來有點可憐嗎?」她歪了歪頭,「永遠都不能走走看別的地方。就像——被釘死在一張地圖上的名字。」
這次他真的抬頭看她。
女孩看起來比他小一點,眼睛是奇特的翠綠色,不像森林的深,而像剛發芽的嫩芽。她看著他,不像在等答案,像是在觀察他的反應。
「你叫什麼名字?」她忽然問。
「Erwin Smith。」
「我是 Estrella Silvain,大家都叫我 Stella。」她笑了笑,「我有看過你,你的成績排第一,但總是一個人待在圖書館。」
他沒答話,視線回到書上。
「你都在看這些壁外地誌幹嘛?」她繼續問,聲音還是不大,但有種不怕打斷寧靜的理直氣壯。
「這裡記錄的歷史,有些和課本不一樣。」
她「噢——」了一聲,興致勃勃地湊過來,「你是不是也覺得那些壁外記載有問題?我爸爸也說過,好幾個地形根本對不上。之前我跟他去東側高原的時候……」
「妳父親是誰?」他眉頭微皺。
「喔,我爸是托貝鎮那個畫地圖的,專門幫地方政府更新區域標記的那個。」
Erwin稍稍有些印象。他對每一張被「重畫」的地圖都敏感,而她家似乎就在那個重畫的中心。
「你有空要不要看看我畫的星圖?」她說得自然極了,像是邀請人看昨晚做的夢。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
她只是笑了笑,又蹲回她的閱讀角,開始在畫冊上繼續塗塗抹抹。
窗外的雨還在下,但 Erwin 發現,自己的筆尖忽然停得比剛才久了一點。
第二節|她筆下的路線,他沒走開
隔天的圖書館依舊靜悄悄,雨像沒睡醒一樣,還掛在窗外的瓦片邊緣。
Erwin坐回了老位置,依然是那本地誌,只是今天,他的注意力莫名其妙地滑動得比平常快一些。
他翻了兩頁,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又停住。餘光總是不受控地往昨天她坐過的地方掃。
那女孩今天沒來。
他把這個發現壓回腦子裡,準備繼續研究下一個地段的地形誤差。就在他彎腰想從書包抽出資料的時候,手指碰到了一張紙。
不是他的筆記本紙,也不是圖書館的借閱卡。那張紙的邊緣捲捲的,有點舊,紙質略厚。
他抽出來一看——是一張畫。
粗略,但色鉛筆壓得很用力,像是認真過又隨便裝作不在意。上面畫的是星星,還有幾條隱約像是道路的線,中央一個穿著斗篷的男孩坐在月亮邊上。
男孩身後還有幾句潦草的字,像是隨手寫上的:
「如果星星會迷路,應該就會長這樣吧 :)
給一直坐在這裡的人。」
Erwin盯著那張畫看了很久。
第一個反應不是感動,而是眉頭皺了起來——線畫得不準,月亮比例錯誤,星星的排列毫無結構,他甚至能一眼看出有兩顆星的位置根本跟現實夜空不符。
但——他沒有丟。
他把那張紙翻過來,再翻回來,最後折成三折,塞進筆記本夾層。
動作極輕,像是在收拾一種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心事。
他沒有寫回覆、也沒有特地找她,只是那天傍晚離開圖書館時,路過托貝鎮主街口時,下意識地望了一眼那家小畫具店的櫥窗。
那裡有個身影蹲在窗前挑筆,一頭微捲的金髮,像雨後初綻的陽光。
他收回目光,低聲說了一句話:「……不準確。」
可不知道為什麼,那句話的語氣,居然比他自己預想的還要溫柔一點點。
第三節|他開始在意一張畫,也在意畫畫的人
之後連續幾天,他沒有再見過她。
但她留下的那張畫,卻像某種奇怪的咒語,在他筆記翻頁的空檔裡出現,在他安靜讀書時突然閃進腦海。
「你不覺得星星這樣說起來很可憐嗎?」
那句話像什麼柔軟的線,纏在他手指與書頁之間,拉不開也斷不了。
Erwin有些懊惱。不是因為她的話有道理,而是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專注力。
他本來是個一旦進入閱讀狀態就不會被打擾的人。
但最近每次打開筆記,他都會不自覺先翻到那張被摺成三折的畫。
他沒有展開它,只是指尖滑過那張紙時,心會微微一跳。
他甚至開始出現一種不合邏輯的期待——想知道她什麼時候又會出現、今天又會說什麼古怪的話。
然後她真的又來了。
那天傍晚,他照例坐在圖書館裡,翻閱地方調查資料。窗外的雨停了,雲還是濃,但天色泛起微光。
她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像是怕吵醒書頁上的夢。
她沒直接和他說話,只是在同一個角落坐下,照例打開她的畫冊,畫筆在紙上輕輕擦過的聲音悄悄傳進他耳裡。
Erwin發現自己的筆停了很久。
他偷看了她一眼。她的臉低著,專心地畫畫,睫毛微動,表情比他記憶裡更安靜一點。
他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個女孩好像……不是亂畫的。
她的筆觸雖然不準,但帶著一種堅定的感覺。
她不是不在意線條,只是她在意的是「畫出她想讓別人看到的世界」,而不是別人要她看到的世界。
Erwin沒發現自己盯著她的時間有點久,直到她抬頭對他笑了笑,輕聲說:
「今天的星星好像比較有精神。」
他不知該怎麼接話,只好低聲回了一句:
「……雲散了而已。」
她笑得更深,像是知道他在裝不在意,卻又不戳破他的語氣。
然後又低下頭,繼續畫。
而Erwin,居然也默默翻到那張畫過,藏進書裡那頁的筆記。
今天,他決定多寫幾行字,假裝剛好要空出那頁的下方——正好留出放畫的地方。
只是剛好而已,他心裡說。
但他知道自己開始在意了。在意那個說星星會迷路的女孩、在意她看他的眼神、在意她為什麼選擇坐在離他不遠的位置。
在意一個,從來沒有出現在他計劃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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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樓 ~莉芙~ a5612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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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第二章 少年與地圖邊界

第一節|如果我們從沒在這裡遇見呢?
托貝鎮的夜晚總是來得比別處慢半拍。
太陽落下後還會在山巒後停留幾息,像是捨不得離開這些總愛窩在書堆與筆下的人們。
那家餐酒館就在鎮中央轉角處,屋頂低低的,牆面是深色木板,掛著些許被時光洗過的黃銅燈。酒香混著草藥味,輕柔地在空氣裡打轉。
Erwin推門進去時,裡頭已坐了不少人。奈爾招呼著他往角落走,兩人落座時,馬麗從吧台後方探頭,對著他們笑了一下。
「兵團訓練不會把你骨頭拆了吧?」她走過來,語氣一貫輕快,手上拿著兩杯蜂蜜酒。
Erwin淡淡回道:「還在。」
接過那杯酒時,他注意到馬麗的手指剛好輕碰到杯沿,多停了一瞬。
奈爾在旁邊沒說話,只是用手肘碰了碰Erwin的手臂:「回來怎麼沒說,差點錯過請你喝一杯的機會。」
Erwin沒回答,只微微一笑,把杯子輕放在桌上。目光卻不自覺掃向吧台角落——
那裡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Estrella Silvain。頭髮還是一樣像溫柔的光那樣披著,整個人蜷在高腳椅上,正專心在一本素描冊上畫著什麼。她偶爾抬頭,看向燈光折射的玻璃杯,又低頭畫了幾筆。
她沒看到他。或是,看到了,也裝作沒看到。
Erwin視線回到眼前的酒杯,突然覺得有點沒來由地安靜。
眼晴突然遞來一張前面設計圖紙。
「你看,這是Stella畫的,我請她幫忙設計牆面。」馬麗笑著說,「她畫得挺不錯的吧?不過我總覺得她腦袋裡的星星都怪怪的。」
Erwin看了一眼那張草圖,線條柔軟又不按規則排布,像是某種在亂世裡也不想低頭的自由。
他低聲說:「……還不錯。」
坐在吧檯邊角畫畫的Stella手一頓,沒回頭,卻嘴角悄悄彎了一點。
第二節|妳問的話,我不會不回答
一小時後,馬麗去忙,Erwin和奈爾靠近牆邊的矮桌對坐,燈光昏黃。
「你最近看起來很煩躁。」奈爾開口,「是訓練太累?」
「不是。」Erwin搖搖頭,放下杯子,「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麼事?」
「……你有沒有想過,」他低聲說,「如果牆外不是空的呢?」
奈爾一愣:「你是說——還有人類?牆外?」
Erwin點了點頭,眼神沒有移開桌面:「課本都說外面只有巨人。但我們怎麼知道的?誰證明過?我們只是一直這樣說,就以為那是真理。」
奈爾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你真的越來越像你爸了。」
Erwin沒有回應,只是望著玻璃杯裡的倒影。那張桌面微微泛黃,像是舊地圖紙的底色。
他忽然想起Esti某天說的話:
「你不覺得星星被釘死在地圖上,有點可憐嗎?」
他忽然覺得,也許地圖不是用來告訴人該去哪裡的。
有時候,它只是證明——有人曾經懷疑過方向。
酒館的燈光昏黃,窗外天色早已全黑,只有偶爾幾道路燈的光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斜影。
第三節|他在畫中有了位置
Erwin坐得比預期久。
奈爾早已離開,馬麗也在另一桌忙著點餐,吧檯的角落,還坐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Estrella靠著高腳椅,雙腿盤起,畫冊攤在膝頭。她筆下移動得很快,神情專注,像是全世界只剩她和紙上那片未命名的疆域。
Erwin起身,走向她。腳步不重,卻仍讓她輕輕抬起了頭。
「還在畫?」
「嗯。」她點頭,「畫完這一頁就收工。」
他視線不自覺滑向畫冊,那頁紙上是一張未完成的人像。筆還沒落完,但輪廓已然清晰。
那是他。
倚在桌邊,一手托腮,眉心略皺,眼神望向遠方。
Estrella注意到他的視線,動作稍慢了一瞬,但沒有急著闔上畫冊。
「你常畫人?」他問。
「不常。」
她停了筆,看著那張畫,語氣溫和。
「我大多畫山線、風向、星圖……但偶爾,也會畫腦子裡出現很多次的臉。」
他沒說話,只是輕輕翻過那一頁,幫她合上畫冊。
她看著他的手,輕聲補了一句:
「放心,我沒有畫你皺眉的樣子。」
Erwin唇角動了一下,沒否認。他看起來像是想說點什麼,卻又停住。
她偏頭望向他,像是想讀出什麼。
「你不說沒關係,」她忽然笑了笑,「我就自己決定你要站在哪個位置了。」
語氣輕巧,像畫完後的小註解。
但那句話落在他心裡時,卻像她悄悄在地圖邊角打了一個標記。
他沒有回應,只是微不可察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沒有星星,卻讓她臉頰泛起一點像是月光照過的熱。
等他轉身離開後,Estrella靜靜地翻回那一頁,拿起鉛筆,在角落寫下了一行極小的字:
「這是我看見他停筆的那天。」
第四節|從那天起,她的名字不再是別人的稱呼
夜色漸濃,Estrella合上畫冊,把鉛筆收進布袋裡。
酒館只剩下幾盞燈亮著,像遲遲不肯熄滅的星光。她站起身,正要離開,卻聽見身後,有人喚她。
聲音不大,很輕,卻帶著一種沒有理由的確定。
「Esti。」
她轉過頭,Erwin就站在那兒,背後是昏黃的燈光。
不知何時他已褪去軍服,只著普通便裝,肩膀看起來沒那麼堅硬,眼神卻比平常溫柔一點。
Estrella眨了下眼,有點錯愕。她原以為他早走了。
結果他不但還在,還用了一個從來沒人對她喊過的名字。
「我送妳回家吧。」Erwin說。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先回應哪一件事。
是他叫她「Esti」,像是某種只有他能用的名字?
還是他竟然站在那裡等她,等到現在?
她什麼都沒問,只是點點頭,
心裡某個位置像是被畫上了一顆溫柔的星號。
他們一起走出酒館時,外頭風很輕,街燈沿著石板路亮著。
什麼話都沒說,但兩人肩膀之間的距離,不知不覺拉近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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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樓 ~莉芙~ a5612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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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第三章 畫著不同地圖的人

第一節|她記錄世界,他奔向世界
托貝鎮的圖書館午後靜靜的,陽光被窗簾攔了一半,剩下斜斜的光落在書架與木地板之間,像是沒被打掃乾淨的記憶。
Estrella坐在窗邊老長桌,畫冊攤開,鉛筆在紙上安靜游走。她畫得很慢,像是在與紙上的每一處地形說話。
Erwin出現在她視野邊緣時,她沒抬頭,只輕快地說:「你又不請自來了。」
「這裡比較安靜。」他語氣淡淡的,卻帶一絲笑。坐下時,眼角掃過她正在畫的那一頁。
「不像軍用地圖。」他說。
「不是啊,我又不是士兵。」Estrella撇撇嘴,「這是『壁內地理暨戰後土資調查研究』的初步整合圖。」
她轉動手中的筆,指了指桌上那一堆資料本:「調查兵團前人留下來的資料,有些頁角還帶著血和泥。畫這張圖……得很小心才行。」
Erwin沒說話,只是低頭看那一頁——線條輕,卻紮實;標記柔軟,卻不含糊。這不是戰略圖,卻有種讓人想活著回來再看的力量。
「你呢?」Estrella問,頭也不抬地繼續畫,「接下來怎麼打算?」
他靜了一下,像是在考慮用什麼語氣開口。
「我決定去調查兵團。」
她的筆停了一下,沒有太驚訝。
「……我猜到了。」
「早就猜到妳會皺眉。」他說,聲音低一點,還帶著一點笑。
「那你還說?」她側頭看他,像是在挑戰。
他笑得更淺了些,沒回答。
她把畫冊往他那邊挪了一點,給他看正在畫的頁面,「這裡,是你們上次帶回來的遠征資料。西南段的谷地,在你們出發前,是空白的。」
Erwin指了指那塊新出現的地貌:「那裡很冷,風亂得像不認得方向。」
「你記得這麼清楚?」
「第一次看到沒有標記的地方,我就記得了。」
她沒說話,只是輕輕在圖角補了一筆。
「你真的想得很清楚了嗎?」她忽然問,語氣不像反對,比較像確認。
他眼神沒移開地圖,只是嘴角微微一抬,輕聲說:
「如果我現在說還不夠清楚,妳會試著說服我嗎?」
Estrella一愣,轉頭瞪他一眼,「我才不會。」
他沒否認,只是眼神有一瞬軟了下來。
她收起畫冊,慢慢把鉛筆插回筆袋裡,像是也結束了某個安靜的部分。
「我畫的地圖裡沒有生死,只有那些……我們還想再去的地方。」
他看著她,沒說話,但手輕輕在她畫冊邊緣滑過,像是記住了什麼。
「妳呢?」他問,語氣不急,像是在一場已知結局的告別前,還想記下她留下的足跡。
Estrella點頭。「我不想再讓回來的士兵,說不出自己去過哪裡。我想讓每一段腳印、每一條路,都有名字。」
Erwin沒回話,卻低頭多看了那張圖一眼。她畫的每一筆都像是在說:這裡,有人走過、有人活過。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前,低聲說:
「我會記得妳畫的每一條路……尤其那些,還沒被命名的。」
Estrella笑了,但沒轉頭。因為她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沒有她的名字。
但她還是希望,他回來的時候,還記得怎麼走回這裡。
第二節|我畫的是記得的路,而你走的是要證明的真相
Estrella完成學業的那天,托貝鎮的天空難得放晴,雲像是被風吹散後再也拼不起來。
鐘聲從學院後方緩緩傳來,一聲、兩聲——沒有莊嚴,卻帶著一種結束某段旅程的節奏。
Estrella站在結業式的隊伍裡,制服熨得筆挺,書包裡放著那本畫了三年的圖冊。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人群中回頭望了一眼。
他在。
站在人群外的樹蔭下,穿著便服,沒有軍裝,也沒有徽章。
她對上他的眼神,他只是微微點了個頭。
她忽然有種奇妙的踏實感——
不是因為他出現,而是因為他願意看見她的現在。
一週後,是Erwin前往調查兵團報到的日子。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但當他走到集合營地的入口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牆邊。
Estrella穿著淺色風衣,手上抱著一個厚厚的資料夾。
「你遲到了兩分鐘。」她說,嘴角含著笑。
「我以為妳不會來。」
「我也以為你不會來上次我的結業式。」
他笑了,那是那種藏在喉嚨裡的微笑,只出現在不需要防備的時候。
她遞過手上的資料夾,「這是壁內南段的初步整合圖,還有你們上次遠征留下的標記更新。我修過一次。」
他接過,低頭翻了翻。
裡面有幾條路是熟悉的,是他走過的。也有幾條,他沒走過,但她畫得像真的去過一樣。
「這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她說,語氣平穩卻帶點光,「地圖修復、資源標記、據點整合。我可能不會再看到你太多次。」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不會。
因為他知道——她走的那條路是為了記得,而他走的,是為了證明。
證明那些路存在,證明父親沒有錯,證明牆外還有什麼沒被看見的東西。
他收起地圖,像是收起一種她遞來的溫柔,不會被帶上戰場,卻會藏在內襯深處。
「你會小心嗎?」她問。
「我會記得路。」他答。
她點點頭。
「那就夠了。」
她沒有說再見。他也沒有。因為他們都知道——
地圖上沒有標註的地方,不代表不會回去。
第三節|他收下她畫的那張地圖,卻走向了另一條路
今晚是Erwin進行他人生第一次壁外調查的日子,風從南邊吹來,天氣比平常冷了一點。
調查兵團營地外的空地已被標記成集合點,幾匹馬繫在樁上,馬蹄在地面輕輕踏著。
Erwin穿著軍裝站在樹下,雙手背在身後。眼神沒那麼緊繃,卻也不再有從前的輕鬆。他在等集合,同時也在等什麼。
傍晚時,Estrella走進了他的視線。
她沒穿制服,只穿著那件淺色風衣,手裡抱著一本大畫冊。
她沒走快,卻走得毫不遲疑,像是早就知道他站在哪裡。
「聽說你也參加了今晚的壁外調查行動。」
「消息傳得挺快。」
「我有在看兵團行程公告好嗎?」她把畫冊抱得更緊,「不……不是為了你。」
Erwin沒拆穿她,只是點頭笑了笑。
「給你這個。」她打開畫冊,撕下其中一頁摺好,遞給他。
「不是任務地圖。」她補了一句,語氣比平常輕,「沒有巨人、沒有戰術、沒有逃脫路線……只有我想像的世界。」
他接過,摺痕整齊,紙的邊角有些磨舊。打開的時候他才發現,紙上不是戰場,也不是牆外的原野。
那是一張他們從未一起去過的遠方——有陽光灑在長坡上,路邊種著花,遠處有一棟小房子,煙囪冒著煙。沒有士兵,沒有巨人,只有日常和靜靜的風。
「這是……哪裡?」
「不知道,」她笑了笑,「我也沒去過。但我想像如果你回來以後,真的想畫一張只屬於你自己的地圖,說不定可以從這裡開始。」
他沒說話,只是把那張圖摺回原來的樣子,收進外套內層。
「這張我會帶著。」他說。
她沒回話。
兩人靜靜站著,沒人催促、也沒人道別。遠處傳來兵團集合的哨聲,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
她站在原地,目送他走進隊伍。
當他騎上馬、與其他士兵一同準備出發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她還在原地站著,像是故意沒走,像是在說:
「你可以走得很遠沒關係,但只要你想回來,我還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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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第四章 未能說出口的坐標

第一節|地圖的邊緣不是終點
雷聲在遠方轟隆了一下,又像是被捲走的雲吞下去了。
Erwin推開作戰會議室的門時,天光正從窗框斜照進來。桌上攤開幾張地圖,一旁站著熟悉的身影。
她今天綁了低馬尾,髮尾捲得有點亂,左手拿著鉛筆在標註一段斜坡的坡度偏差。
「妳又來送圖了?」他的語氣平淡,像是在翻一份會自動出現在眼前的資料。
「嗯,這次是西南路線的修訂。」Estrella沒抬頭,只往旁邊一讓,給他讓出位子坐下,「前兩次回報的地形數據有誤,我從偵查隊回報裡重新畫過。」
Erwin拉開椅子坐下,視線落在她畫線的那張圖紙上。
她的字跡一如往常地輕,標註不多,卻準確。他低頭檢視其中一條新加的路線轉折,眉頭微微皺起。
「這裡的標高差錯了三公尺。妳們有人親自走過那段?」
「沒有,我查了三年前的土壤塌方紀錄,還參照了你之前筆記裡的坡度圖——你可能不記得了,那張你有註明『當時風很強』。」
他沉默片刻,眼神閃了下。
當然記得。那天是他第一次帶隊出任務,天氣惡劣,風強得能把馬嚇瘋。他寫下那句話時還想過:「也許哪天會有人用得上這段路。」
他沒說話,只目光略過那段重新標註的曲線。
「我這裡標了三條撤退路線,你看這條……」她說著,用鉛筆點了點一段山坡旁的備註:「這裡去年有一棵花樹開得很漂亮。但如果真要撤退,不建議走這裡。太美的地方,會讓人慢一步。」
他輕輕笑了一聲,很淡,幾乎察覺不到的那種笑。
「我記得那棵樹。」他說。
Estrella停了一下,沒抬頭,只是繼續補完筆記。
沉默像被風擱置,卻沒有消散。
「這次的地圖不錯。」Erwin說,語氣一如往常冷靜,「我會直接交給作戰班。」
她點點頭,把鉛筆插回耳後。
「你之後……還會走這條線嗎?」
「如果有任務需要的話。」
「嗯。」她輕輕笑了笑,「那我下次再幫你畫新一版。」
「妳不用每次都親自送來。」
「我知道。」她彎了彎眼睛,「但有時候,我也會順便看看你還在不在。」
他沒有回話,只把圖紙摺好收進文件袋,手卻頓了一下。
她沒問原因,只收拾好畫具,轉身走到門邊,又回頭。
「我先走囉,分隊長。」
Erwin點了點頭,看著她推門離開。
他低頭,視線落在手中的地圖。右下角空白處,畫著一顆被風吹歪的星星。
不是戰略標誌,也不是方位符號,只是某種沒被標記進任務範圍的……存在。
他收好那張圖紙,沒有遞給作戰班。
第二節|不是任務的圖紙
那封信夾在地圖回收本中間,沒有封蠟,也沒有多餘標註。只是摺得極平整的一張素描紙。
她的圖,總是標準到接近冷靜。但這一張,卻一眼就不是為任務畫的。
從南側開始,一條曲折得近乎不合邏輯的線路蜿蜒其中,穿過森林、空地,經過從未被編入正式地圖的丘陵與小水潭,最後停在一個沒有標註的圓形空白點。
那裡只有一句字跡輕盈的話:
「如果有一天你想走一條不是任務的路,我想讓你看看這一條。」
沒有署名,也沒有稱呼。
但Erwin知道是她。
那個起點,是他曾說「最想再次踏查的地點」;中段的空地,是她提過「花開得像在說悄悄話的地方」;而最後的圓形,是他在信裡寫過:「若不是戰時,我會想在這裡搭帳篷。」
他看著那張畫,沒有立刻反應,只把它靜靜收進制服內層的第二個夾層。
那天,他沒寫回信,也沒提這張圖。
後來,她再也沒附過那種「不在任務裡」的圖。
但每一份資料的角落,她還是會畫上一點多餘的小東西:風吹歪的草地、被雪遮掩的標記石,或天上飄過的雲。
她從沒問過那張圖他收沒收到,就像那條線從未存在過。
但他知道它一直都在。
第三節|那張圖一直在我這裡
那天雨下得很小,像落在時間裡的聲音。
Estrella在值勤桌上翻出那封信時,原本以為是一般任務批註。
直到展開那張摺痕極深的紙,一眼看見那熟悉又克制的筆跡。
「我不在妳畫的那張圖裡,
但那張圖一直都在我這裡。」
她怔住了許久。
那不是一句感謝,也不是回應。
更像一種——承認。
承認他還記得那條線,也記得她畫下那條線時的心情。
她沒有掉淚,只把那張信紙夾進自己私人的資料夾,與她那些「從未交出去的圖」放在一起。
然後,她抽出一張新紙,在角落畫下一條無標記的路,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只是線的旁邊,畫上一顆彎著身子的星星。
星星像是有點害羞地躲著雲,卻又探頭想問:
「你現在走的那條,是哪一條呢?」
她沒署名,沒註解。
只是靜靜把那張圖裝進下一份要送出去的地圖包裡,在夾層。
窗外的風輕輕吹過,桌邊紙角晃了一下,像是誰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悄悄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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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第五章 只能與沉默並行的路

第一節|通信越來越少,但他還會翻開她的信
(Erwin 視角)
兵團的辦公室裡,一張張紙堆得比窗外的積雪還高。
Erwin坐在桌前,一手翻著戰術回報,另一手拆開一封信。
熟悉的紙張質地、熟悉的筆觸,來自那個每次寫信時都會在信封角落畫一小顆星星的女孩。
這次的標註我參考了你上次的動線建議。希望那些坡度不會太礙事。
我在圖的角落畫了一顆星,和你前幾次說過的地形有些重疊。
不是為了裝飾。只是想記得——你有看過它。
這一區域風向易亂,小心不要誤判。
Erwin讀完,輕輕合上紙頁。
她沒問他的近況,沒問他是否安好,只是安靜地標註、提醒、留下她能給的全部。
他將信放回桌面,一如他最近常做的那樣,只寫了一行:
地圖已標記。感謝補充。
他知道她會讀到這封信,也知道她會從那行字中感覺到「話少了」。
但他不能多寫。
現在的他,每多寫一字,就多讓她靠近一步。而越靠近,他越怕她被這張圖裡的風暴捲走。
他將她的信疊好,收進抽屜深處。那裡有一張紙,畫著一顆不該出現在戰略地圖上的星星。
他沒再問她畫這個幹嘛,也沒說他一直記得那棵會讓人「慢一步」的樹。
但有時,任務回來後,他會抽出那張紙,安靜看上幾分鐘。
然後把它收回去——像收起一條不能走的路。

第二節|地下街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他的信裡
(Estrella 視角)
那天雨下得亂七八糟,連窗戶都透著一股糊成霧的冷。
她收到一封沒有落款的信,信封紙略微泛黃,右下角沾了雨水,像誰不小心滴了眼淚在上頭。
裡面沒有問候,只有一張結構複雜的手繪圖與一句話:
確認此區是否曾有舊版圖集未收錄地形。
她立刻就認出那是Erwin的字。
筆畫乾淨、筆壓熟悉,連「角」的勾法都一樣。
她仔細研究那張圖——那不是什麼郊區、城門口的布防線圖,而是地下街邊緣的舊結構草圖。
她查閱資料、對照舊圖,還找出自己父親畫過的一張年代久遠的草稿。
圖上的路徑對不上,地形太複雜,連她看了都覺得不安。
她寫了一封信,問他是不是接到了什麼新任務、是否安全,甚至想附上一張她父親的備用地圖,但最終只夾了幾行字:
你曾說,不確定的路要慢慢走。
但有些地方太暗了,我會擔心你會不會迷路。
他沒回應這一段。
幾天後,她只收到一句:
這一帶的結構,比我預想中還難走。
她握著那封信,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雨,一滴滴打在窗台上,像句句未說出口的話。
她知道,他進去了。
而她,永遠都站在外面。

第三節|他沒說的是:我可能找到了一把劍
(Estrella 視角)
她收到的下一封信裡,他只寫了幾句短語,像報告一樣:
戰力重編。新人潛力未明,但行動極快。測試中。
她看得懂。那不是普通的部隊調整。
他找到了什麼。
或是——誰。
接著,在一封折得略微凌亂的信角上,她看到一句話:
某些時候,一把劍比一隊人更有用。
她沒問那把「劍」是誰。也沒問他是否還記得她畫的那些樹、那些星星。
只是靜靜地拿出一張乾淨的紙,在上面畫了一條不算準確的路。
那條路沒有士兵的防線、沒有高牆、沒有巨人。
只有幾棵低矮的樹、一條偏離主線的曲徑,和一行很小很小的字:
如果哪天你走的路太亂,這裡是備份的出口。
她沒有署名,沒有日期。
畫完的時候,天快亮了。
她把紙摺好,放進抽屜最底。那裡放著她唯一一張從未寄出的圖。
她不確定他會不會走這條路,但她知道——
他在那段沒寫出來的話語背後,一定有停留過的目光。哪怕只有一秒鐘。
第四節|她的信像圖,而圖開始像話
(Erwin 視角)
Erwin已經習慣在凌晨時讀她的信。
不是因為現在的他,只在這個時才有屬於自己的時間,而是因為那時整個兵團最安靜,唯一的聲音只有燭火偶爾爆開的細響。
桌上的信是她寄來的——沒有多餘裝飾,字跡整齊、標註完整,附圖也比過去清楚太多。
他本該滿意的。
但他卻讀得比往常慢。
地勢比預期高了些,我在第九格往北的坡上做了密度調整,避免判斷失誤。
風向在第十段可能轉折,請以實地為準。
沒有問句,沒有多餘形容。
她的字體還是那樣乾淨,卻失去了過去那點像孩子說話時藏在句末的期待。
他又翻了翻夾在信紙後的地圖。
這一次,圖上沒有星星,沒有「偷偷畫進來的貓」、沒有笑臉,連標題都寫得像是給作戰班看的。
他沉默了一下,抽出一張舊圖。那是她第一次畫「非任務地圖」時寄來的版本,角落畫著一棵樹,旁邊寫著:
據說這棵樹會讓人慢一步。你如果剛好經過,可以測試看看?
他本來沒當回事。但那張圖,他留下了,還疊得比其他圖厚一點,防止摺痕斷裂。
他又回頭看眼前這封信——像是完美的地圖,卻沒有聲音。
他輕聲嘆了口氣,右手扶著桌邊,視線不自覺飄到牆上的火光。
他的兵,越來越多。
他的圖,越來越準。
但她——
她不再說話了。
而他現在才發現,自己竟然開始習慣翻她的圖,是為了看她多餘畫下的那些「話」。
他想寫封信回去,卻什麼都沒寫。
只是提筆,在一張草圖的邊角試著畫了棵樹。歪歪斜斜,像被風吹倒一半。他畫得很慢,甚至在底下寫了一句:
這裡可能有風向亂流。
他沒把那張寄出去。只看了一會,然後燒了它。
火光閃起時,他像是聽見了一點細碎聲音。
像是她以前說過的:「你覺得星星會不會迷路?」
他沒回答過那句話。
現在他想答,卻找不到她問的那個語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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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第六章 破碎與重合之日

第一節|光落在他身上時,我看見了影子
清晨的光像是尚未甦醒的河水,緩慢地流進牆內城鎮的街角。調查兵團剛完成一次壁外調查歸來,馬蹄聲與疲憊的腳步交織成短暫卻平靜的回聲。空氣中有塵土與乾草混合的氣味,像某種即將結束也即將開始的預兆。
Estrella站在遠處的牆邊,筆記本夾在腋下,指尖仍沾著未乾的墨。她本打算記錄這次回歸時的路線與兵力變動,卻在翻頁之際停住了動作。
她聽見了些騷動聲——不是歡呼,而是低聲的抱怨與質疑。
這次壁外調查又帶回了沉重的代價,傷亡名單比預期更長,許多新兵未能回來。街角有母親壓抑的哭聲,有士兵握拳的沈默,也有路人不甘的低語:「到底還要犧牲多少人?」
基斯·沙迪斯的背影顯得更加疲憊。他站在眾人前時沒有解釋,只是望向那個早已默默承擔起指揮責任的青年。那是眾人心中已默認的繼承者。
Erwin接下了那份職責。
沒有長篇演說,他只說了一句話:「我不會辜負你們的信任。」
隨後,他抬起右手,行了一個清晰有力的心臟禮。掌心重重落在胸前的聲音,在寂靜的人群中迴盪開來。
「獻上心臟!」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閃電劃破濃霧,點燃了沈默的空氣。
陽光正巧穿過高塔的影子,落在他身上。他沒看她,視線筆直地穿越前方的世界——彷彿早已望見某種還未揭曉的真相。
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望著他。那個曾和她在桌邊討論地圖比例的少年,現在成了所有人眼中的背影。
她記下了那句話,記下了他當時沒有回頭的身影。
那一天,她知道他成了世界的Erwin。
第二節|牆破的那一刻,我看見畫裡的世界碎了
傍晚時分,任務將她帶到了希干希納區靠近席娜之牆的附近,她正站在一座鐘樓下補繪建築細節。風有些大,吹動她的草圖邊緣,墨筆懸在半空中,未及落下。她眯起眼看向天空,雲層壓得比平常低。
她在畫一扇窗戶,窗框的線條有些舊,但她想補上那一道被風雨侵蝕的裂縫——就像是修補一座她熟悉又陌生的家。
就在那時,轟鳴聲從遠方傳來,如雷不及掩耳。空氣中的壓力驟然改變,風開始逆流。
她回頭。
那是第一次,超巨型巨人的身影現身於牆外。
天光被吞噬,高溫與風壓襲來,巨大的身軀如同神話中的惡夢站立在牆上。接著,牆門崩塌。
她來不及思考,腳下的石板隨著震動裂開,她跌倒、爬起、奔逃。煙塵與尖叫充斥街道,巨人陸續侵入城鎮。
她試圖尋找軍方人員的標記,卻什麼都看不清,只看見無數驚慌失措的人群湧向內城方向。
她回頭時,遠遠看見一道熟悉的街巷被火焰吞沒。
那裡,是她曾畫過的街景。
她的畫筆在強勁的氣流中被捲起,如落葉般飛離她的手,朝著某個她無法追尋的方向掠去,消失在濃煙與殘火之中。
她抓起掉落的紙,和幾個哭泣的孩童一起往內城撤退。她的雙腿發軟,呼吸灼熱,卻仍不停地往前跑。四周充斥著尖叫與火焰,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然後,一個名字忽然在混亂中浮現。她不知道為什麼是那個名字,甚至來不及思考——只是本能地想起了他。
艾爾文。
那個站在高處說「不會辜負信任」的青年、那個她一直默默記錄的人。
她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是不是也在這場混亂中。但她知道,只要還活著,她就必須記住這一刻,記住自己正在奔逃的路線,記住這個世界破碎時的樣子。
也許,等她撐過去、等他找到她,她能把這一切畫給他看。
第三節|我們背著命運,走進下一個圍牆
夜幕降臨,難民潮湧入羅塞之牆。Estrella渾身髒污地進入臨時收容營地,眼裡布滿疲憊。
她沒哭,反而比誰都冷靜。協助登記、照看傷患、分送乾糧——能做的她都做了。
直到她靜下來,坐在帳篷角落翻出畫冊。她想記錄下逃亡的路線與損壞的區域。
她從急救站的備品中借來一支短短的鉛筆——原本是給孩童填寫安置名單用的。筆芯有些斷裂,削得不太整齊,但她仍小心翼翼地握住它,像握住一根尚未折斷的記憶。
畫到一半,她的筆停在半空。
那座鐘樓,她不記得最後有沒有倒下;那條巷子,她也不確定是否已成焦土。
她的手顫抖。
她對自己低聲說:「不能忘記這些,因為他一定會來。」
她不知道,此刻在某個離她並不遙遠的帳篷區裡,那個她等待的人,也正一步步朝她走來——翻過一份又一份名冊,走過一張又一張焦急的臉,只為了找到她。
第四節|獻心之前,我最後一次看見她
那一天,人類想起了曾經被那巨人支配的恐懼。
瑪利亞之牆被被巨人踢破了,無數的巨人蜂擁進希干希納區。
消息與混亂蜂擁而至,Erwin的時間被調度與防衛分配占滿。他的雙手從未這樣忙碌過,卻也從未這樣空洞過。每一秒鐘,都有人等待他的命令,每一張地圖、每一份傷亡報告、每一個未回收的姓名,都將他一點一滴地壓入深淵。
可在某個靜默的瞬間,他發現自己在翻閱一份難民名單時,眼神總是不自覺地尋找一個名字。她的名字。
但那一欄始終是空白。
他試著克制自己將她與現實扯上關聯,但畫面還是闖了進來——她可能會撐著畫冊、低頭描繪的模樣;也可能不顧髒污地向孩子們遞毛毯的畫面;還有她不發一語卻固執留下來幫忙的背影。
他壓下那些畫面,把注意力再三強行拉回應變指揮會議,直到夜色落下,周圍的聲音沉靜下來。。每一秒鐘,都仍然有人等待他的命令。
可當夜稍微沉靜下來,他站在臨時指揮帳中,從斗篷暗袋中抽出了一頁略為破損的紙張。
那是她畫的,是他總會隨身攜帶的。
畫中星星的位置不太準確,角落有些未完成的線條,但他總記得那張紙交到他手上的時候,她說:「這是只有我們看得懂的地圖。」
他低頭看著那張紙,沒有言語,只有心裡一個聲音斷斷續續地、幾乎要碎掉似地響著:
「Estrella……妳現在在哪裡……拜託…」妳要活著。
那聲音破碎得近乎哀求。他從未以這樣的方式對任何人祈求過。
那一瞬間,他不再是調查兵團的團長,不是渴望探索世界真相的青年,也不是背負逝去之人性命的惡魔——他只是Erwin,只是一個只想找到她的人。
他將那張紙重新折好收進口袋,深吸一口氣,從指揮帳中迅速出來。腳步沒有猶豫。他知道,如果她活著,她一定在某個角落努力著,不讓自己成為負擔。
他必須去找她。
不是以團長的身分,不是為了任務,而是作為Erwin——那個總記得她笑起來像陽光的人。
第五節|我們在世界崩塌之後還有彼此
他隻身來到難民臨時收容所,問過名字,核對過名單,卻始終沒有找到。
營帳之間滿是疲憊與嘶喊,他走過一個又一個登記點,詢問登記官、詢問士兵、詢問每一位可能見過她的人。名冊上的名字過於模糊,人們的記憶也在災難後變得支離破碎。
越是找不到,他的心越沉。他試著說服自己她是安全的,但每當想起那些牆外的火光與轟鳴,他便無法讓自己相信。
直到第三個收容區角落,他聽見孩子的哭聲。與之交疊的,是一個他無比熟悉的聲音。
Estrella正蹲著安撫一個滿臉煙灰的小孩,聲音輕柔卻帶著力量。她的模樣狼狽至極,頭髮凌亂、衣角破損、雙手傷痕累累。
但她在笑。
是那種溫柔、不失希望的笑。
她抬起頭,看見了他。
她的表情先是空白,像是一時無法辨認這個人是否真實。然後,眼淚瞬間決堤。
她撲進他懷裡,像終於撐不下去的孩子。原本壓抑著的情緒在此刻潰堤而出,她哭得幾近窒息,手指緊抓住他制服的背部,指節泛白,顫抖著不肯鬆開。
她的身體在顫抖,而他能感覺到那顫抖正一點一點穿透自己堅硬的偽裝,把他從惡魔的軀殼中拉回到人類的軀殼。
他沒有多說一句,只是抱住她,讓她哭。手臂從她的肩膀緊緊收攏,像要把她整個人壓進胸膛裡深藏。
他低下頭,額頭抵在她的髒亂髮絲上,閉上眼。
自己也在心裡第一次承認:
「我怕再也見不到妳。」
他用比他自己預想還重的力道緊緊回抱住她,那是一種幾乎近乎懇求的用力。
她的存在,那真實的體溫、氣息、哭聲,都讓他那顆在連日混亂中始終繃緊的心,終於像斷線風箏般慢慢飄落地面,平穩下來。
「太好了,她平安無事。」
第一次,他發現,無論那些世界的真相、背負的重擔、未竟的目標有多龐大——都沒有她在他身邊這件事來得重要。
他終於低聲開口,語氣比他想像得還輕還低,幾乎是氣音,像是怕驚動了她,又像是怕自己會記不起這種柔軟的語調——
「Esti……沒事了。」
她沒有回答,只是哭得更用力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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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第七章 錯身仍在同一張圖上

第一節|距離變遠了,但她還會畫他看得懂的圖
(Erwin視角)
瑪利亞之牆被破壞之後,整個軍團像被按下了永不停歇的前進鍵。
從難民安置、壁內防禦,到下一次壁外調查的路線規劃——
Erwin成為團長後的第一年,沒有任何一夜能安然入睡。
而私人通信,是他在那段時間中不得不先放下的東西。
他最後一次寫給她的信,只有四行字,連問候都省略。
之後的每一封,都是她寫來的。
他沒回,但她還是寫。
有時是修正地圖的風向,有時是撤離點的縮時標註。
偶爾,她會在角落寫上:「你如果從這邊走,會看到一棵歪脖子的樹。
他從沒走過那條路,卻總記得那棵樹的位置。
有一晚,Erwin從戰術會議中回來,深夜的營帳靜得只剩風聲與紙張翻動的聲音。他翻開一份地圖,發現邊角壓著一張紙——不是報告,是她的手繪。
她沒寫信,只畫了一條新的地形線。
旁邊寫了三個字:「依你習慣
他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
沒有對話,也沒有解釋,卻好像她還坐在那個不遠的地方,幫他多想了一步、替他多畫了一筆。
他曾經以為,自己會慢慢習慣這樣的距離。
畢竟身為團長,捨棄私情是必要的事。
可是在一次次的兵力損失與撤離規劃之後,他才發現:
他不是習慣了不聯絡,只是學會了不說出口的思念該收在哪裡。
她畫的圖,從未失誤過。
她畫的字跡,總讓他一眼就看出她當天的狀態——
太快畫完的那幾張,筆畫略急,說明她可能沒時間好好睡覺;
字斜了的那次,他猜她畫圖時在移動馬車上。
他沒問,但他看得出來。
有幾次,他甚至會在深夜無聲地描著她的線條,
像是在找那條通往她的路。
他不再有權任性,不再能寫下那些「你還好嗎?」的句子。
但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瞬間,
他會在自己的會議筆記上,畫一小顆她常畫的星。
有一次,里維站在他桌前,看著那張圖問:「這誰畫的?最近幾次都用這種版本。」
他簡單回了句:「圖資組。」然後翻過去,沒讓人看見那張圖上標記的小星星。
他開始明白一件事。
他和她的對話,已經不靠語言,而是圖。
她畫,他看。
她寫,他記。
一來一往,像某種彼此都還願意守住的默契。
不是戀人,不是戰友,只是一張圖上,還留著兩人都看得懂的符號。
他將那張圖重新收起,壓在最上層,不在任何命令檔案之下。
那裡,不屬於兵團,也不屬於命令。
他不能說出口的話,都畫在她留下的路上。
他將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送往前線,唯獨在星星旁,留下了自己的心。

第二節|越往前走,越清楚他的背上有多重
(Estrella 視角)
雨聲連著三天沒停,像某種預告——說明這季的壁外調查,不會太平。
Estrella坐在圖資室角落,一頁頁抄錄剛送來的調查回報。筆尖偶爾在字間頓住,不是疲憊,是她發現自己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某幾個姓氏。
那是一批新兵的名單,分配在下一輪壁外行動中。她瞇起眼看得更細——有將近三分之二,來自五年前的難民群體。
她記得那些名字。
記得他們第一次被送來時,站在牆內臨時安置區裡,肩膀還沒挺直、雙眼裡還有火焰的樣子。有人說,那些年輕人是為了家人報仇才參軍,有人說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將面對什麼。
不管是哪一種,這些名字現在出現在調查兵團的編制裡。分配好路線、編好小組,等待的,是「前線」。
她咬著筆尾,沒有畫圖,只是靜靜地看著那疊紙。
下一頁,是Erwin手寫的戰術草圖。乾淨俐落,跟她記憶中的一樣。他在筆記邊角寫了一句話:
這樣安排不合理。
沒有標明「哪裡不合理」,也沒有提議替代方案。
但她讀得懂。那是他在會議中不曾說出口的猶疑——
「這不是探勘,是消耗。」
她知道他不會阻止這場行動。他是團長,他不能動搖軍令。
但她卻在心裡聽見那句話背後的沉默:
「這些人,不該是犧牲品。」
她將筆重新握好,在地圖上補上缺漏的風向標。
手指穩定,卻感覺胸口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悶。
她記得他曾說過:「地圖是為了讓人活下來,不是為了把人送出去。」
她一直記得。
可如今她畫的每一條撤退線、每一處高地座標,彷彿都連著某個將被派上前線的名字。
她不是士兵,也不在戰術會議桌邊。
但她能看見他背上扛著的那些數字──
從「作戰規模」轉為「生命的密度」。
她一夜沒睡,畫到最後,一筆一劃都像在回應他那句話。
第二天早上,她將那張圖交到漢吉‧佐耶手中。
對方接過圖紙時,眼神略微一頓,看了她一眼,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輕輕點頭,把圖收進外套內袋。
沒有說話。
但Estrella知道,她懂了。
因為她在那張圖的邊角,寫了一行只有看過Erwin手稿的人才會看懂的字:
我知道,你不是沒看見。
她的筆不是命令,但她願意為那些無法出聲的人,畫出能夠活著回來的路。
第三節|風聲裡的名字
(Estrella 視角)
那是個風很大的午後。雲層低得像即將壓碎整座訓練場,風鑽進牆內,將尚未固定好的布幔與地圖角邊捲得亂飛。對於剛入團不久的訓練兵來說,這只是一堂「基礎地形與地圖應用」的課。
但Estrella知道,對於面對巨人的兵士來說,這些圖,不只是參考用的資料。它們,是生還率的基礎。
她站在木質講台邊,手指壓著一張風聲不斷掀起的地形圖,語調平靜卻不帶餘地地說道:
「你們要記得,巨人不會等你們查清楚地形再攻擊。這些線條不是給你們看風景用的,是讓你們知道哪裡可以逃、哪裡不能退。」
底下傳來輕微的騷動聲,有幾個孩子交換了眼神。
她繼續說:「如果你們不想成為被地形吃掉的人,請記住每一個坡度的方向,都是風在告訴你:下一步要怎麼走。」
她用的是「被地形吃掉」而不是「被巨人吃掉」,但所有人都聽得出來那句話的雙重意思。
她掃過座位,視線停在最後排的一個少年。
那個黑髮的男孩坐得筆直,眼神倔強,像是全身上下都寫著「我不怕死」,卻又像是在拚命抓住每一個可以不死的細節。
他忽然舉手,語氣急促:「如果巨人從我們沒畫過的方向來,該怎麼辦?」
Estrella頓了頓,微微一笑,答得簡短卻用力:
「就往你畫過的地方退。」
他愣了愣,沒說話。坐在他旁邊的金髮少年立刻飛快地記下那句話,而再旁邊那個總是沉默、卻眼神銳利到讓人不敢忽視的女孩,只是盯著圖紙不語。
她後來才知道,那個問問題的少年,是艾連·葉卡。
那個記筆記的是阿爾敏。
那個不說話的女孩,是米卡莎。
下課鐘響時,大多數訓練兵慌忙離開,只有少數人留下幫忙收拾散亂的圖紙。
一位戴著圓框眼鏡、語氣認真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將她的圖壓平,小聲說:
「老師妳的圖畫得真細……跟其他人不太一樣。」
她停下手,抬頭看著他:「哪裡不像?」
他想了想,小聲說:「……好像有些地方是畫給『活著回來的人』看的。」
她愣了一下,笑了。
「希望你會是那種人。」
那天夜裡,她沒有畫圖,也沒有回任何信。
只是望著窗外的風聲,默默祈禱:
希望他是那個,會活著回來的團長。
第四節|他與她的影子
(交錯視角)
這幾年,調查兵團的壁外任務越來越頻繁。
幾乎每次回來,都有人不再歸隊。新兵的臉輪轉得太快,只有少數名字被記下,大多數都留在外面,再也回不來。
Erwin的桌上,從未缺過作戰圖與補充報告。他閱件時迅速果決,幾乎不容他人插話。
但有時,他會在翻到某一頁圖紙時停下。不是因為圖有問題,而是因為角落那顆熟悉的小星星。
他沒有開口,只是將那張紙抽出,放到「需備份」的那一疊。沒人注意這動作,也沒人知道,那是Estrella畫的。
Estrella有她的消息來源。
她常常在抄錄行軍紀錄時,看見「第十三任團長臨時更改路線」的註記。那些突然改道的紅線軌跡,有幾條剛好穿過她過去標記的「風向錯亂區」。
她不確定他是否真的看過那些備註,但她相信——他一直都記得風的方向。
有時,她會聽見幹部間的對話。
漢吉在圖書館裡跟她擦肩時笑著說:「妳上次畫的那張沼澤區地圖,Erwin團長看了好幾眼喔,雖然他不會說什麼。」
有次里維在會議前對著一疊資料冷冷說:「這標註很詳細,看不懂的人才會笑它多餘。團長要的就是這種東西。」
她沒說話,只是低頭抿笑。
Erwin也總能聽到她的消息。
米凱在會後拿了份修補報告給他,淡淡說:「這批圖標得不錯,是那位圖資部門的女孩改過的。」
漢吉有一次晃進指揮帳,語氣輕鬆卻帶著意味地提起:「說起來,那位星星小姐最近沒再偷畫小動物了耶。是不是長大了啊?」
Erwin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也許只是變得更安靜了。」
但他知道,她沒有變。
她只是越來越明白,有些圖,不能畫太多;有些話,不能留太深。
有一天,Estrella在資料室夜整圖時,發現一張明顯被翻過許多次的副本,邊角微微翹起,線條也褪色了些。
圖右下角,是她很久以前寫過的一句話:
「風在這一段會亂走,要走這裡的話,就慢一點。」
她看著那行字,許久沒有移開視線。
Erwin那晚在指揮室翻閱手稿時,隨手抽出一張褪色圖紙。那張圖他很熟,卻沒想到自己還收著。
他將它攤開,一眼就看到那句話。
他沉默了很久,然後喃喃低語:
「……我有慢一點。」
好長一段日子,他們總說不上話,
但總有人在無意間,幫他們把彼此的名字說出口。
而那就夠了。」
第五節|星星旁的安歇之處
(Erwin視角)
托洛斯特區奪還戰結束後,調查兵團本部的每一條走廊都瀰漫著未散的煙硝味與疲憊的喘息聲。
待處理的調查報告堆得像牆,憲兵團與內政大臣的壓迫正步步逼近,空氣中有種未說出口的焦躁與拉鋸。
再過兩日,艾連‧葉卡的審判即將召開。
一切的焦點將集中在一場關於艾連的生死與管轄權的辯證裡。
Erwin知道,那會是一場政治的對弈,也是一場不容失手的賭局——而他,是站在棋盤中央的主將。
但此刻,他只想喘一口氣。
午後的光從東邊傾瀉而下,金黃而溫鈍。他推開圖資室的門,沒有帶地圖、沒有任務、沒有任何檔案。
他是空手來的,只帶著一身未卸下的沉重。
Estrella正蹲在地上,將一疊被退件的紙張整齊歸位。她的指尖沾著墨水,額髮有些亂,身旁是尚未分類的筆記與一張張畫到一半的地形。
她回頭看他,眼中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悄悄撞見的溫柔。
「Erwin?」她語氣輕柔卻藏著猝不及防的悸動。
「嗯。」他答得很輕。
她站起身,輕拍手上的紙灰,有些小心翼翼地問:「你今天……有空?」
他沒有立刻回應,只是走到她桌邊,抽出一張兩天前畫的托洛斯特南區撤離路線圖。
他低頭端詳那張紙的邊緣,指尖停在某條折線上:「這張,為什麼沒退回?」
她想了想,說:「因為它是現場畫的。標註不夠完整,但那是實際走過的路。」
頓了頓,她低聲補了一句:「那天我看到一個男孩躲進馬廄,是這條路救了他。」
他沒有說話,只把那張圖重新擺回桌面,像是把某個故事也一併放回她手中。
陽光從窗邊灑下,正好落在那張紙與他們之間空著的一張椅子上。
他看著那椅子,低聲道:「我今天不是為了圖來的。」
她眼神微微一震,像是有什麼在胸口鬆了一下。
「我想坐下,」他說。
她點頭,輕聲回:「那就坐吧。」
他們肩並肩坐下,沒有談戰略、也沒有提起審判——
只是讓呼吸留在這個空間裡,不用再被任務切割。
桌上攤著幾張圖紙,有些還殘留汗水暈開的痕跡。她默默地把一張翻回正面,在邊角畫下一顆星星。
「這是我昨天忘了補的。」她語氣像是在說日常的小事。
他沒有問那顆星的意義,只輕聲應了一聲:「嗯。」
她沒有抬頭,但她知道他的目光停在那個小記號上,比看整張圖還要久。
屋外風聲輕拂窗櫺,像什麼從心上悄悄掠過。
她聽見他低聲說:「妳畫的圖……讓我找得到方向。」
她的指尖摳著桌緣,像是不小心抓住了什麼,卻不敢太用力,只回了一句:
「那我會一直畫下去。」
他沒有回話,只是往她那邊靠近了一些。
沒有碰觸,卻像在混亂世界中,終於找到可以落腳的角落。
他能指引千軍萬馬,卻只在她的筆下,才真正看見『可以回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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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第八章 破裂的圍捕行動

第一節|圍捕前夕的牆上光影
104期新兵加入調查兵團後幾日,即將展開第57次壁外調查行動。 這是表面上的說法,實際上,整個行動的真正目的是誘捕潛藏於牆內、擁有巨人之力的變身者。 行動資訊高度機密,僅限調查兵團高層與部分指揮成員知情,部署計畫以極高風險換取一次揭示敵人身份的機會。
Erwin 在簡報室中緩步走至地圖前,面對一眾沉默的幹部,指節穩穩地敲了敲牆上標示出的誘敵路線。 「所有部隊將以長距離搜索陣行通過巨大森林地帶,轉向時保持信號彈視線可達距離。」他語氣冷靜,像是已將所有風險收入掌中。
旁側的漢吉皺眉:「這樣會讓部隊延伸太長,一旦遭遇奇襲——」
Erwin 淡淡回應:「我們本來就是為了吸引對方出現。」
他掃視全場,補上最後一句:「這一遭,不白去。」
空氣沉默半晌,米凱低聲補上一句:「我們真能在森林裡擋下對方嗎?」
Erwin 頷首:「我們不需要正面擊倒,只要能控制住對方,就足夠了。」
此時靠牆而立的里維插話,語氣冷硬如常:「只要他出現,我一定把他從脖子後拖出來。」
所有人都清楚,這不是單純的壁外探勘,而是一場設局,一場豪賭。
會議結束後,Erwin 獨自站在窗前看著漸沉的天色,手裡攤開的,是那張標註過無數次的誘敵路線圖。 風從窗縫掠過,他的視線越過紙面,落在遠方的某個角落—— 他知道,那裡,有一顆星星。
Estrella 一早便在內城的製圖室工作,手邊堆滿了來自外牆分區的通訊紀錄與偵查路線。 她注意到許多新的行軍動線與兵力部署不再符合以往的巡查習慣,像是刻意為什麼行動做出的安排。
中午時分,一名駐紮兵團的士兵來找她借地圖資料,一邊簽收一邊低聲打趣:「你們調查兵團最近好像又要搞什麼大事?」
Estrella 笑了笑:「我不屬調查兵團,別把我算進去。」
對方哈哈一笑:「但妳明明幫他們畫最多圖了,整個後勤都知道 Estrella 的圖比兵團自製還準。」
她沒有回應,只是低頭重新標示一張道路圖的方向線。
調查兵團出發那日,她被召上牆頂,與少數圖資人員共同監看來自東南段的地形與風向。調查兵團的隊伍從遠處出發,身影一列列穿梭林間。
她的目光追隨那領隊的人影,雖遠卻毫不猶豫。 那是 Erwin。
陽光正巧斜落,照亮他揚起的披風與沉穩的策馬姿勢。 她沒有出聲,只在心裡默默記下一個方向——他所在的那條路。
第二節|錯位的時間,無聲的記號
Estrella 站在羅塞之牆的高台上。 風勢強勁,從林地那頭捲來陣陣濃霧與細灰,讓人幾乎無法分辨遠方的情勢。 她身旁的圖資桌上鋪著幾張最新的視線標記圖,每隔一段時間,會有駐紮兵團的士兵前來報告信號彈的最新顏色與方位。
她點頭登記,一邊快速地依照風向與雲層變化重新修正測繪比例。
「Estrella!有新的紅煙信號,出現在西北側第三座丘陵線!」
她迅速調整視角、鎖定區塊,記錄下時間與方向,然後皺起眉。 那不是原定預設應該出現的訊號點。
她與一旁的聯絡兵交談幾句後,對方離開,她的目光仍鎖定在那區域的線條上。
牆下的森林像張緊繃的網,每一根樹枝都可能成為行動的關鍵轉折。 她記得那一帶,是 Erwin 最早要求她反覆校正的地段。
她深吸一口氣,將筆壓上紙面。
這次不是為了畫圖。 而是為了留下記錄。
若這場豪賭失敗,她希望至少能記得——是哪條路讓他們回不了頭。
而如果成功……她要畫下那條曾經讓他活著回來的路。
她低頭重新圈選一段線條,在邊角標了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符號。
那不是戰術記號,只是她獨有的方式。
像在告訴某個人:我一直在看著你走的路。
第三節|風暴將臨之前
羅塞之牆外的森林像是一張攤開的巨網,密林交錯,霧氣不散,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牽動全局。
Estrella 站在高台上,雙眼一刻也不曾離開地圖上標示的信號點。
從清晨起,信號彈便如潮水般此起彼落地升起。紅色代表普通巨人,黑色意味著出現了奇行種,紫色象徵緊急異變。
而現在——
「黑色信號彈,西南方第二區塊連續出現三枚!」
通訊兵的聲音急促傳來。
Estrella 迅速展開最新偵查圖,將一組黑色圓點圈在地圖上,與預設路線比對後,眉頭皺得更深。
那不是單純的突發狀況——那是有節奏、有目標的攻勢。
她深吸一口氣,回想起 Erwin 計畫中的部署:採用五向展開陣型,由外圍向內層逐步收網,以信號彈傳遞巨人位置並避開接觸路徑。
而當綠色信號彈升空時,整體行軍將改變方向,形成包圍網。
可惜,現在的黑色信號過於密集,節奏過快,彷彿有什麼更強大的巨人正穿透陣形核心而來。
「第二中線失聯!第十組回報,通訊中斷!」
聯絡兵急急回報,聲音裡多了明顯的慌張。
Estrella 的指尖一顫,筆頭頓在紙面上。
她不能下判斷,但她知道——森林裡發生的事,早已超出任何人預期。
她壓下心頭的緊張,重畫了一道極細的連接線,從黑色彈點延伸至地圖最深處。
那是包圍核心,也是 Erwin 所在的區塊。
她知道 Erwin 設計的戰術是為了避免全面衝突,用最少的傷亡達成最大揭露目的,但現在一切的訊號卻都指向某種「異常中的異常」。
她的眼神不自覺黯了幾分。
那是 Erwin 親自決策過的路線,是她與他一起反覆推敲過的地形節點。她不相信那條線會完全崩潰,但她更不願看到,為了讓「包圍網」合攏,Erwin 將自己置於那片巨人的中心地帶。
「再確認一次!目前所有黑色信號重疊區域,是否還有綠色或紅色交錯?」
「沒有,僅剩北側出現一枚黃色信號——可能是隊員失聯的求援彈。」
Estrella 沒說話,只是再度伏身標記,筆尖略微顫抖。
這場風暴,來得比誰想得都快,也都重。
她無法握劍,但她能標記線條。
她一筆一筆畫下那些不會被報導、也不會出現在正式地圖上的碎裂處——
那些夥伴消失的地點、信號中斷的時間、巨人穿越過的方向……
她不需要看到血,只要一張圖就能知道,那是一場屠殺。
但在她畫完最後一筆時,她又回頭標了一個角落。
不是爆裂的點,也不是斷線的方向,而是一段她反覆看過的行軍曲線。
她在那裡,悄悄畫下一個小記號。像星星,也像一個出口。
然後輕聲說道—— 「Erwin,你還在那條路上吧?」
第四節|歸返者的影子
黃昏時分,羅塞之牆的警鐘響了三聲,不像過往凱旋歸來時那樣悠長歡慶,而是短促、急促,像是帶著哀悼的提醒。
那不是迎接勝利的鐘聲,而是為倖存者敲響的回聲。
Estrella 頓住筆,幾乎沒多想便起身奔上觀測台。風吹過她耳邊,帶著塵土與樹木燃燒後殘存的氣味,彷彿整座森林的悲鳴仍在她背後翻湧。
遠方的身影逐漸靠近,是調查兵團回來的隊伍。
但那隊伍看上去——破碎、不整齊,彷彿每個空隙都在述說著「原本應該有人站在那裡」——像是里維班的行列,如今只有那名矮小卻如鋼鐵般堅硬的身影還在列中獨自騎行。
他臉色鐵青,未與任何人交談,僅低沉沉地騎馬行進。沿途有人喊他,甚至有人試圖攔下他詢問隊員的下落——那是佩特拉的父親,眼中滿是焦急。
但里維沒有停。他只是繼續前進,神情冷峻得近乎殘酷,彷彿身後那片空位從未存在。
而在後方補給馬車上,艾連正躺著昏迷不醒,臉色蒼白,胸口緩慢起伏。身旁坐著米卡莎,緊緊握著車緣,身體傾前守著他的呼吸,整個人像一把緊繃的劍,不容任何人靠近。
Estrella 的視線越過那些悲傷,落向隊伍最前方。
Erwin。
他仍舊騎馬,姿態筆直、步伐沉穩,騎姿熟稔得讓人幾乎以為——他沒有事。披風隨風揚起,長靴沾滿泥土與血跡,鬢角一絲未亂。
他看起來完好無缺,無傷無恙。
但她知道。
那張她熟悉的臉,如今像一張褪色的紙,
線條依舊,卻已失去溫度。
那雙眼裡仍有光,卻是被風暴吞沒過後的光——冷、沉、無法靠近。
他沒有看向城牆,也沒有尋找任何人。
他只是回來了。
不是作為勝利的團長,而是作為那個——把無數部下送進巨人口中的指揮官,帶著一身沉默,從屍山血海中走回來的人。
Estrella 緊緊抱著懷裡那張還未送出的圖。那是她前一夜留下的版本,標記著他當時出發的方向。她原以為,這次會有新的版本等著他歸來時使用。她甚至還預留了空白的空間,想標下「他成功了」的那段路線。
但現在,那張圖,仍停在出發的原點。
她沒有揮手,也沒有呼喊。
只是低下頭,手指緊緊摺起圖紙,像是怕哪個角被風吹散。
那上頭,她最後圈記的符號,正落在他走過的那條路上。
而此刻,那條路,正由他一人踏著殘影與空位走回來。
她想說些什麼。
但最後,什麼都沒出口。
她只是站在高牆之上,看著他穿過夕光,從死亡與沉默中走回來。
她的手指依舊緊握著那張地圖,像是唯一還能做的事,就是繼續標下他走過的每一步。
如果明天他還會再出發,那她就會繼續記錄下去。
直到他能走回不需要記號的地方。

第五節|你不是一個人
兵團總部的夜晚,比平常更加靜默。
Estrella 坐在圖資室的書桌前,面前攤開著一疊最新送回來的前線資料。
她試著重新畫一次白天目睹的地形與路線,筆尖卻久久沒有落下。
不是畫不出來,是她知道,今晚一定有人比她更加痛苦。
Erwin。
她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今天在牆頂親眼目睹的戰場畫面: 混亂潰敗的隊形,無數倒下的士兵,慘重的傷亡數字, 還有,女巨人消失在視野中,計畫的全面失敗。
她無法想像此刻的 Erwin,心裡承受了多少自責與煎熬。 她明白他不會說,也不會讓任何人看見。
但這一次,她不能放任他繼續獨自背負。
Estrella 放下手中的筆,收拾起桌上的圖紙,深吸一口氣後起身走出圖資室,走過夜裡的走廊。
她的腳步起初猶豫,但很快變得堅定。 她走到 Erwin 房門外,停住腳步,深呼吸,再緩緩敲門。
門後一片沉默。
她知道他在裡面。
她沒等 Erwin 回應,直接輕聲開口:「Erwin,我知道你在。」
片刻沉默後,門開了一個小縫。 透過昏黃的燭光,她看見 Erwin 臉上藏不住的疲倦與憔悴。
他開門時,嘴角還維持著一絲表面的微笑——那是他慣常維持的面具,為了讓人相信一切仍在掌握之中。
她只是定定地望著他的眼睛,輕喚一聲:「Erwin。」 然後伸手輕輕捧住他的臉。
Erwin睫毛微微一顫,嘴角的微笑漸漸從他臉上消失了,像是什麼早就碎裂的東西,終於肯承認自己破損。
她沒有問他是否還好,只是再次開口,語氣柔軟卻堅定:「我可以進去嗎?」
他略微一怔,沒有馬上答應,但也沒有拒絕,沉默幾秒後才側身讓出位置。
她進入房間,回頭輕輕帶上門。房間裡有一種壓抑的沉重感,幾份報告散亂地擺在桌上,燭光晃動著,將他的影子拉長。
他沒有問她來的原因,只是站在桌邊看著她,眼神中有說不出的疲憊與掙扎。
她走近一步,沒有多言,僅是輕聲說:「你回來了。」
他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只是輕輕閉上了眼睛。
她沒有繼續問什麼。因為此刻的 Erwin,不需要解釋,不需要安慰的話語,只需要一個可以倒下的地方。
她伸手抱住他,緩緩地、溫柔地將他擁入懷裡。
他頓住了一瞬,卻最終慢慢靠了過來,額頭埋進她的肩膀,像是終於允許自己疲憊。
他沒有哭,只是呼吸變得紊亂,像是所有壓抑的重量終於找到出口。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安靜地抱著他,手指輕輕穿過他微濕的髮絲,語氣像風一樣輕柔:「沒事的,你不是一個人站在那裡。」
他沒有回應,只是靠得更近。
他能指引千軍萬馬,卻只在她的指尖下,才真正找到「可以回去」的路。
她知道他明天還是會披上戰甲,再度踏進沒有退路的煙硝,無論壁內或壁外,都是他的豪賭。 但今晚,在這靜默無聲、只剩餘燼搖曳的夜裡,她希望成為他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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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第九章  充滿撕裂傷口的真相

第一節|牆內的獵捕網
王都的晨光仍未灑進大理石廊道,Erwin 正被一隊憲兵團士兵押送前往中央審問廳。高牆兩側回盪著靴聲,他沒有掙扎,只是筆直地走著。
「Erwin,你最好別想再耍什麼花招。
走在他身側的奈爾聲音冷硬的低聲警告,手指微微壓緊腰間的槍柄。對方的眼神像刀,一寸寸審視他這位昔日同期,因為他知道他向來不是會乖乖聽命的個性。
Erwin 目光平靜的直視前方,沒有正面回應:「走吧,別讓王都的人久等了。」
奈爾皺眉,審視的目光沒有沉沉審視Erwin,他終究沒拔槍,只是加快了腳步催促隊伍前行。
就在前一日深夜,Erwin、漢吉與里維與104期的孩子們在內部作戰室召開最後一次秘密會議。
地圖攤在桌面中央,蠟燭的燄光搖曳不止,照亮森林、牆壁與城區的細節線條。Erwin 冷靜分析著亞妮可能的行動路徑與反制方式:「若她察覺危險,將不惜以最快速度將他奪走。所以,地下道,是我們唯一能掌握先機的空間。」
「抓捕她就等於向王都宣戰。」漢吉像是要緩解沉重氣氛般,刻意用開玩笑的語氣開口:「你真的準備好了?」
「不是我準備好了。」Erwin 目光銳利,「是時間到了。」
里維站在角落,沒有出聲,卻緩緩將自己的立體機動裝備系緊。
作戰當日,當女巨人在史托黑斯區中暴走、毀壞街道、造成民眾死傷時,Erwin 被奈爾用槍抵著頭。
「你早就計畫好這一切對吧!?」奈爾失控般舉槍指著他,「你讓她現身,你讓城內變成戰場——你瘋了嗎!?」
「如果要處決我,那就開槍吧。」Erwin 看著他,語氣冷靜得近乎無情,「然後你接手我的位置,帶領這場混亂走向結束。」
奈爾咬牙,手指顫抖,最終還是沒有扣下扳機。
當女巨人被艾連擊敗、其本體亞妮以水晶硬化自封後,Erwin 的行動雖引發巨大爭議,卻也成功讓王都知曉:牆內藏有敵人,甚至潛伏在他們信任的同伴之中。
王政府最終無法追究調查兵團的責任,所有指控就此撤銷。唯一留下的,是王都中心一道被摧毀的街道與——牆壁內部露出的一張巨大人臉。
當晚,Estrella 收到女巨人捕獲作戰的結果報告,是在中午陽光斜照的窗邊。
那封信看起來與以往兵團送來的檔案毫無二致,但她一打開,便認出那熟悉的筆跡。
一張摺痕整齊的紙上,只畫著一條極簡單的路線、三個標記點,與最末端——一顆星。
她手指輕撫那顆星,心中頓生明悟。
那不是戰術路線,也不是正式報告,而是某種訊號——一種連署的約定,或是他對她的回應。
這場獵捕行動後,牆內的秩序不再穩固,王都開始震動。而在報告附頁中,還夾著一張簡短的備註:
「牆壁內有人臉。暫時封鎖消息。」
Estrella 愣了一瞬,指尖緩慢滑過那些字。
她知道,風暴才剛開始。
牆內的裂縫第一次顯形,而 Erwin 那條向真相前進的路,似乎已踏上了新的階段。
她低聲呢喃:「你已經越來越靠近了……但那條路,也會越來越孤單吧。」
她望向窗外城牆的方向,心裡某個角落靜靜發痛,卻仍穩穩記下——那顆星星的座標。
第二節|血月下的號角
夜晚的風,從南方席捲而來,帶著燒焦的氣味與尚未蒸發的血腥。
羅塞之牆南部的厄特加爾城遺址,淪為戰場。
信號彈一枚接一枚升起,紅色、紫色、黑色——錯亂地閃耀在濃雲與煙塵之間,像是有人在夜空中拼命吶喊。最初還能從發射順序中辨識出求援與巨人來襲的方向,然而隨著時間推移,整片天空幾乎被染紅。
這不再是戰術訊號,是屠殺現場。
Estrella 坐在圖資室中,面前攤開的地圖已記滿無數臨時標記。她的右手握著筆,左手快速翻閱著不斷送進來的通訊報告。每隔幾分鐘,便有駐紮兵的聯絡兵疾步進門,丟下一句話——
「第七支隊失聯。」「南側小隊發出最後求援彈後未回應。」「奈爾中將已確認戰死。」
最後一句讓她的筆停頓了數秒。
她記得幾天前他才來圖資室簽收補給圖冊,還因為開玩笑喊她「調查兵團的間諜小姐」而被她白了一眼。那時她還笑著回:「我可是中央派來的。」
但現在,他已經不在了。
Estrella 沒有說話,只是深吸一口氣,再次低頭,繼續標記。地圖上的紅圈不斷擴張,像是血跡浸開紙張。她逐漸發現一件事——那些巨人不是零星出沒,而是「會集」。像是被誰引導,又像是——有意識地獵殺。
她將那些紅點串聯,畫成一條條軌跡線,漸漸地,一個可怕的圖形出現:包圍,封鎖,集中。
「他們在追人。」她低聲說出。
聯絡兵回頭問她什麼,她沒有回答,只是再次俯身,補上一筆:「那裡有一個缺口,巨人還沒過去——」
而下一刻,那個缺口也被紅點填滿。
這樣的地圖不再是用來規劃未來,而是記錄死亡。
Estrella 的眼神開始改變。她不再只是在描繪地形或風向,而是在一筆一筆——記下某個人,最後一次被看見的位置。
她想起那句話:「一張地圖,就是一場記憶的集合。」
現在,她真正理解了那句話。
每一道斜線,都是某個人奔跑的軌跡。
每一個紅點,都是某個名字,在這世界上消失的證明。
她咬著下唇,手指劃過那些記號,輕聲自語:「你們不是無名之人,我會記得你們在哪裡消失……在哪裡,被這個世界遺忘。」
那一夜,信號彈升起無數。風灌進圖資室,將她畫到一半的地圖邊角吹得微微翹起。她伸手壓住那張紙,手指顫抖。
血月之下的號角,仍未停歇。
她知道,這不是結束,只是序章。牆的裂縫,正在擴大。而她要做的事,是讓這些失去形體的名字,永遠不會被遺漏在紙上。
第三節|清晨不該響起的號令
天還未亮,圖資室的蠟燭已燒至根底。
Estrella 頭靠在桌邊短暫閉眼休息,直到一聲急促的敲門聲把她驟然驚醒。
「羅塞南部,出現特殊巨人異動!」通訊員帶著風塵闖入,語氣中夾雜壓不住的顫抖。「厄特加爾城遺址上的小隊發來訊號,疑似有人類巨人變身!」
她瞳孔一縮,迅速起身查看桌上的新訊息。昨夜的圖資邊緣已被她寫滿注記,現在線條往東南方向拉出一條全新的焦點——
「……那不是我們預設會出現的戰區。」
通訊員低聲說:「有個104期新兵……那個總是皺著眉、眼神像狼一樣銳利、個子高瘦又說話尖銳的女孩……她變身成了巨人,在那座古城上與其他巨人對抗。」Estrella 愣了幾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誰。
尤彌爾。
她見過那女孩幾面,常常與克里斯塔一同行動。那是種不會被忽視的存在——太銳利、太倔強,也太孤獨。
她沒想到,這場風暴會從這麼偏遠的地方點燃。
就在這天清晨,調查兵團接連收到數條來自羅塞南壁的緊急通訊。最早失聯的小隊早已無法追溯,而能傳回的內容也零碎混亂:
「顎之巨人……」「尤彌爾保護……克里……」「變身……支援不及……」
Estrella 趕在第一道陽光照進室內前,將那片區域用紅線包圍起來,這次她畫得比任何一次都慢——像是害怕,畫下這些,會將某些事實從未來定格成過去。
不久,來自南方的馬蹄聲響起。
一名騎兵匆匆進入本部,大聲通報:
「調查兵團請求支援——萊納與貝爾托特,揭露為巨人,奪走艾連與尤彌爾!」
圖資室驟然一靜。
連紙張都像瞬間被凍住。
Estrella 下意識捏緊手中的筆,那力道讓筆尖劃破了地圖紙的一角。
她從沒想過,那些與艾連年紀相仿、曾在會議室外交換過點頭的年輕人,看起來可靠又憨厚的年輕人,竟會是牆內敵人。
她想起 Erwin 曾說:「敵人不是單純的巨人,他們可能與我們長得一模一樣。」
她當時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卻直到此刻,才理解這句話的重量。
背叛不只是揭示,而是連記憶也一併撕裂。那些笑聲、任務時的肩並肩,從此再也無法被回想——一旦回想,就會痛。
黃昏時分,調查兵團回信確認:全軍將進入巨木之森,展開艾連奪還戰。
Estrella 被徵召加入前線後勤支援隊。
這不再是單純畫圖或接收訊息,而是實際踏進戰爭的邊界——
她將被派往靠近行軍路線的前哨點,隨軍調整地形圖、接收信號、並即時回傳更新狀況。這將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最前線。
收到命令後,她走向器材架,一邊收拾地圖工具,一邊打開背包。
最後,她的指尖停在抽屜最底層,習慣性拿起那瓶高濃度止血粉和兩卷包紮用的繃帶。
一般圖資人員是不會攜帶這些東西的,因為他們不上戰場,連後勤人員都算不上,但Estrella帶習慣了。
那是她幾年前還在駐紮兵團支援時,向一位年邁的軍醫請教急救術後留下來的習慣——
「地圖人員雖然不握劍,但總會比別人靠近戰場半步。」
那位老軍醫這麼說。
她從沒真正用上過,但每次裝進包裡的時候,心裡總會想起那句話。
她明白了。
若真相是這般淒烈與混亂,那她願意追隨那些願意挺身而戰的人——即使她無法揮劍,也要留下他們踏過的每一步。
就像之前 Erwin 所說:「我們遲早會走上這條路。」
現在,是她自己踏上這條路的時候了。
第四節|鎧甲的裂縫
黎明尚未掀開雲層,羅塞南部的霧氣卻已被號角與馬蹄聲撕破。
「——萊納與貝爾托特,是巨人!」
這消息在軍中引起近乎瘋狂的震動。夥伴、同期、一起流汗受訓的戰友,竟是敵人。
而如今,他們擄走了艾連與尤彌爾,正往森林深處逃逸。
調查兵團的回應,毫不遲疑。
「奪還戰展開。」
Estrella 隨著後勤隊伍一同出發,騎在補給車之後的馬上,手中緊握著標記筆與臨時更新的地圖冊。風聲呼嘯過耳,林線如黑影般兩側掠過。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貼近戰線。真正的戰場不是平面的圖,而是隨時會塌陷的命。
隨軍指揮官讓後勤補給隊停在安全補給點最外側,那是他們花費數年打造下的補給路線,用無數同伴生命換來的。
而在前方遠處,一列列調查兵正急速騎行——Estrella的視線越過風塵,落在那最前方騎姿不曾動搖的身影。
Erwin。
即使是在如此慌亂中,他依舊穩如磐石。
直到,那聲慘烈的吼叫在林間炸裂。
「全員突擊!!」Erwin號令的聲音突然響起。
隨著綠色信號彈升空,他右臂高舉著刀,刀鋒閃著凜冽的寒光。
「如果失去艾連,人類將永遠不可能自由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
「奪回艾連,立刻撤退!!」
「獻出你們的心臟吧!!」他高聲下令,立刻一馬當先的騎馬飛衝出去,眾人緊隨其後。
Estrella 還來不及看清他飛衝出的軌跡,沒多久,整個補給隊就被一陣驟然爆響驚動——
「有士兵倒下!快通知支援——」
「……咬斷了右手!是 Erwin 團長!!」
那一刻,Estrella 手中的地圖差點被風捲走。
她抬頭,遠方的天空上無數鮮紅如雨點灑落,是血,分不清誰是誰的。
幾個小時後。
當撤退指令下達、成功奪回艾連與希斯特莉亞後,森林深處傳來一列列戰損慘重的兵團回歸隊伍。
Estrella 騎馬趕往第一線應援站,才一抵達,便看見傷患集中在臨時搭建的療養區外,一名士兵從馬上將一具傷重的身影抬下。
那是一個只剩一隻手臂的身軀。
他渾身是血,右肩空無一物,卻仍被小心地直挺地擺放,披風半垂,面容蒼白但依舊堅硬。
是他。
Estrella 腳步一震,差點站不穩。
她快步向前,剛走近,便聽見醫官低聲吩咐:「止血成功,但失血過多……能不能醒來,要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她站在一旁,沒再前進。
因為那張熟悉的臉,此刻安靜得像是一張褪色的紙,終於肯讓自己脆弱一次。
她從未見過 Erwin 像這樣——不發號施令、不揮舞決斷,像個凡人一樣躺在命運與時光的縫隙中,只剩下一口微弱的氣息。
Estrella 安靜地走近,在Erwin身旁跪下,輕輕握住他浸染鮮血的另一隻手。
那隻手仍舊溫熱,像是在對她說——「我還在這裡」。
她沒有哭,也沒有出聲,只讓自己靠得更近,像是想用體溫喚回他沉睡的意志。
這不是戰報、不是任務、不是命令。
只是她,和他。
只要他還在,她就不會離開。
第五節|失而復得的路
醫療隊緊急為 Erwin 團長止血,完成初步包紮後,他便被安排乘上最穩定的馬車,由幾名士兵日夜兼程護送回王都。
Estrella 當下沒有遲疑,在那聲「需要人手協助穩定搬運與照料」的徵詢一出口,她便主動舉手:「我跟去。」
沒有人阻止她,也沒人多問。
她只是騎上了那輛馬車後方的護衛馬,帶著自己不屬於醫療人員的身分,也沒有任何調查兵團勳章,靜靜追隨在那台載著 Erwin 的車後。
她心裡明白,這段路,她不該缺席。
王都西側的療養院被臨時改為調查兵團專用病區,Erwin 團長被安置在其中一間光線柔和卻極為安靜的病房。
風暴過後的空氣仍帶著焦灼與懸念。
Estrella 坐在病房窗邊,雙腳還未完全從連日騎乘中恢復,但她始終沒離開。
她看著他那張熟悉的臉靜靜沉睡了一整日——右肩包紮得極為嚴密,失去的右手空蕩蕩地落在白布下。
Estrella 靜靜坐在床邊,望著他沉睡中的臉。
燈光打下來時,能清楚看見他眼下的青黑與輪廓線條的削瘦——那是深層耗損的痕跡,是從意志中硬生生榨出的生命證明。
她沒有哭,甚至沒有動。只是坐在那裡,像是替他守著某種不該被驚動的邊界。
直到他睫毛微顫。
Erwin 緩緩睜眼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光線讓他微微皺眉,他似乎尚未完全記起自己在哪裡。
直到她靠前一步,聲音極輕地喚他:「你回來了。」
那句話不帶歡迎、不帶責問,只是陳述事實。彷彿她一直都知道他會撐過來——不是奇蹟,而是他的必然,儘管時間已過去了七天。
他靜靜看著她,像是在確認什麼。
確認自己是否還活著,是否真的有人等在這裡,是否那場一去不回的決斷,最終真的……還有「回來」這個選項。
「……這是哪裡?」他聲音沙啞,口腔乾燥得說不出完整語句。
「王都,療養所。」她回答。
他眼神游移了一下,試圖坐起,但她立刻伸手按住他胸口側邊:「你現在還不能亂動」
他的眉微微皺了皺,但終究沒有堅持。
他只是又望向她,低聲問:「我們……成功了嗎?」
她頷首,眼底湧出淚花,仍堅強地露出微笑:「你把他們帶回來了。」
Erwin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閉上眼。
再睜開時,那眼神終於不像從前那樣銳利。像是放下了什麼,又或是,終於允許自己軟弱一次。
她伸手,輕輕覆上他沒受傷的那隻手。
「稍微休息一下吧,Erwin。」她低聲說,像對傷者低語,又像安慰疲憊的戰士。
他的手指動了動,沒說話,只是輕輕反握住她溫暖的手。
窗外庭院靜靜地展開,陽光穿過簾幕,落在他肩上的繃帶邊緣。
他第一次不是從策馬的位置望見光,而是躺著,抬頭,讓光落進來。
這是戰後第一次,天空那麼藍。
而她在這裡,他也在。
這樣的「回來」,比任何一次都難得。
而他也終於,在這座寧靜的療養院裡,允許自己暫時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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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第十章 放棄夢想去死吧

第一節|真相與夢想的彼岸
希干希納區的風,仍舊帶著廢墟的氣味。
但在這座滿是傷痕的城牆另一頭,真正的鬥爭,其實從未停歇。
數日前,王都內。
利布斯商會血案的報紙尚未冷卻,調查兵團總部的燭光也仍未熄滅。Erwin.Smith,調查兵團第十三任團長,正坐在會議桌首位,目光低沉,手中的紙張被攥出明顯的摺痕。
那是韓吉最新帶回的報告:
「真正的王家姓氏是雷伊斯。現在的國王,是個幌子。」
他看著紙面沒有說話,只有喉間輕微的顫動,像是把某種決定緩慢地吞下。
那是他長年以來的夢想——破解王政,尋得真相,撼動被遺忘的歷史根基。
但如今,這個真相就在他眼前,而通往它的路,卻鋪滿了同伴的鮮血。
皮克希斯司令緩緩走入會議室,拄著手杖開口:「你確定,這次要賭上整個調查兵團的命運?」
Erwin 沒有立刻回答。他抬起頭時,眼神清澈得近乎殘酷:「真相……值得我們全部賭上。」
隨著反王政計畫的進行,牆內三大兵團逐漸動搖。韓吉與里維班在地下街對抗中央憲兵,揭露雷伊斯家的野心。
艾倫與希斯特莉亞被綁至地下教堂,幾乎被犧牲於始祖巨人的繼承儀式中。
直到最後一刻,他們成功反擊。
那天夜裡,Erwin 坐在軍帳外,看著天上零碎的星光。韓吉走來,遞給他一份書面確認令——王政被推翻,希斯特莉亞成為女王。
「你做到了。」韓吉說,帶著一絲難掩的激動。
但 Erwin 只是淡淡地回應:「還沒。我還沒到地下室。」
同一時間,Estrella 也悄悄遞交了一份請求書。
她手中握著一份舊報導與一張極難解讀的筆記地圖,那是她從舊圖資料庫裡挖出來的殘頁。
上面標註著一個名字,已被風化的墨跡寫著:「索林之下」。
根據推測,那可能是希干希納區深處一處被遺忘的地下實驗設施。
傳說在瑪利亞之牆還未崩壞時,那裡曾是某種醫療與學術研究的交界處,但牆破後就再無人敢提。
「我不參與主戰,但請允許我隨軍出行。我想去看看那裡。」她向韓吉報告時語氣堅定。
韓吉看了她很久,最終點頭:「你只能走安全範圍,絕不能靠近前線。別讓我擔心。」
「我會避開戰線的。我只是……有些答案,想親自找。」
數日後,調查兵團集結,出發前往牆外——奪回瑪利亞之牆,尋找艾倫家地下室。
Erwin 騎在馬上,側頭看向身旁的里維。
「這次可能真的回不來了。」他語氣像是在說一場天氣預報。
「你從沒打算回來。」里維冷冷地說,語氣卻帶著微不可察的遲疑。
Erwin 輕笑了一下。他沒有否認。
當他的視線越過高牆,看見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外牆地平線時,心中那個童年的問題再次浮現——
「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而在兵團衝向命運的此刻,Estrella 已靜靜離隊,深入希干希納區東側的廢墟街巷中,尋找傳說中那扇通往地底的門。
她不知道那裡會不會什麼都沒有。
她只知道,她有個名字、一道標記、一段未曾講完的故事,必須由她親手尋回。
第二節|靜寂之後的第一擊
夜色仍濃,希干希納的石牆如亡者的脊骨般矗立不動。
調查兵團在月下緩緩推進,馬蹄聲克制、呼吸沉穩,他們距離瑪利亞之牆的破口,已不過幾百步之遙。
奇怪的是——
一隻巨人也沒有。
不是藏起來、不是撤退,就是……敵人根本不在這裡。
「太安靜了。」艾爾文低聲說,握著韁繩的手始終沒有放鬆。
清晨,調查兵團順利登上瑪利亞之牆高處,隊伍整裝駐守後,阿爾敏站上觀察平台,眼神細細掃過牆上痕跡。他突然皺起眉頭:「那邊……地\上有煙燻過的痕跡,還有柴灰。有人煮過東西。」
他指的,是某處地面髒污處——那裡不應該有炊煙的痕跡。
「這代表什麼?」艾連一臉疑惑。
「敵人早就知道我們要來,還提早離開。」阿爾敏聲音發緊。
艾爾文聞言立刻下令:「全軍注意,接下來指揮權交給亞魯雷特,全軍聽他指示動作」
阿爾敏雖然十分惶恐,仍將自己的想法告知眾人。
半小時後,調查兵團在牆體中段發現一道可以之處,那處敲擊的聲音似乎是空心的。
就在發現士兵正要喊叫時——萊納突現身,從牆縫中躍出,當場重創一名士兵。
「是萊納!!」艾連怒吼。
同時,貝爾托特的氣息也被偵知。
戰鬥的號角,正式打響。
就在那瞬間,一聲怪異的嗚鳴從牆外傳來——
獸之巨人,現身。
牠站在牆外的高地上,身形高聳、眼神冷靜,那不是無垢巨人的混沌,而是一種有計畫、有謀略的存在。
更駭人的是,在牠身後,出現了大量無垢巨人。
「全軍戒備!敵人即將包圍!」艾爾文拔出指揮刀。
下一秒,第一波石塊從獸之巨人那毛茸茸的掌心呼嘯而出。
轟——!
外牆上瞬間被擊出大洞,牆面塌陷、碎石橫飛,震耳欲聾。兩名後排士兵當場慘死。
「是……牠用投石當遠距砲擊!」漢吉瞪大眼,髮絲因衝擊揚起。
艾爾文握緊繩索,臉上閃過幾乎未曾在人前出現過的神情:
冷靜、果決、幾乎殘酷的決心。
「這一戰,不是為了打贏。」他自言自語,「是為了人類的未來」
第三節|放棄夢想去死吧
獸之巨人的投石如雨,調查兵團的陣地幾近崩潰。士兵死傷過半,連馬匹也四散奔逃。牆後塵土飛揚,焦土之上只剩撐著最後一口氣的生者。
里維與Erwin站在建築物掩蔽處,不遠處是數名新兵,滿臉驚懼地看向遠方那龐然巨影。
「Erwin,」里維低聲道:「你有什麼辦法嗎?」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遠方,冷靜地觀察著。
「我大概知道了……這裡也快變成蜂窩了。」里維說得像在自言自語。
「沒有任何反擊的手段了,我們得準備撤退——去把艾連和那幾個倖存的塞上馬,逃出去,至少留下些生還者。」
他轉身看向Erwin,聲音平淡:「讓新兵與剩下的生還者分散突圍,我會掩護他們。」
Erwin沉聲問:「……你打算怎麼辦?」
Levi沒有遲疑:「我來對付獸之巨人。」
「……不可能。」Erwin的語氣毫無起伏。
「是啊。」里維看了他一眼,喃喃道,「我也這麼認為。但——只要你和艾連活著,就還有希望。你不覺得情勢現在已經糟糕到極點了嗎?」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陰沉。
「老實說,我已經認為,這裡……幾乎沒人能活著回去了。」
Erwin靜默許久,才低聲回應:「……是啊,如果沒有任何反擊手段的話。」
里維忽地轉頭,驚訝道:「你有辦法?」
Erwin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抿著唇,點了點頭。
「為什麼不早說?!」里維低吼,「為什麼擺著那張臭臉什麼都不講?」
「這個作戰如果順利……你或許就能一口氣殺掉獸之巨人,」Erwin慢慢道出,「但前提是——要犧牲所有新兵,還有我。」
他的語氣越發沉重。
「如你所說,反正我們大多都會死……不,應該說,全滅的可能性更高。」
他轉身,走向一旁的斷牆,低頭思索。
「那就以同歸於盡的覺悟,用這個戰術賭一把。」
里維沒有出聲,只是看著他瘦削而堅定的背影。
「……但要讓那些年輕人心甘情願地去死,就得像個一流的騙子,編出最動聽的謊言。」
Erwin喃喃。
「我如果不親自衝在最前面,沒有人會跟上來。也因此,我會最先死。」
他閉上眼睛,長長嘆息,像是脫力一樣的在牆邊坐下。
「這樣我就永遠不會知道,地下室裡到底有什麼。」
里維的瞳孔劇震,喉頭一緊。
Erwin苦笑。
「我真的很想去那個地下室,里維。我之所以能撐到今天,是因為我始終相信……總有一天,我能抵達那裡,找到答案。」
「很多次,我都想過乾脆死了算了,可每當想起父親的話——那個夢,我就活下來了。」
「而現在……答案就在眼前……近得幾乎觸手可及。」
他的手用力握拳,額頭低垂。
「……可是里維,你能看到嗎?」
他抬起頭,眼神痛苦卻堅定。
「我們死去的同伴們——他們在看著我們。他們想知道,獻出的心臟,到底換來了什麼。」
「因為……這場戰鬥還沒結束。」
四周,投石仍未停歇,震耳欲聾,轟鳴聲與慘叫聲不曾間斷。
Erwin喃喃:「……難道這一切……都只是我腦中幼稚的妄想嗎……」
里維默默走到他跟前蹲下,單膝跪地。
「你一直都在奮戰。多虧有你,我們才能撐到現在。」
他的聲音低沈、斷裂,眼神終於決絕。
「所以我要做出決定了——Erwin!」他倏然抬起頭,臉色黑沉到極致。
「放棄夢想,為了我們去死吧。」
「帶著新兵們,奔向地獄吧。」
「獸之巨人,我來解決。」這是一句沉重的懇求與承諾。
Erwin先是微微露出吃驚的神色,像是下定決心的低下頭,對里維露出一個釋然又悲傷的笑容。
「……謝謝你,里維。」
數分鐘後。
炮火之間,Erwin騎在隊伍最前方,手中高舉信號槍。
「士兵們——!」
「你們要高呼!」
「你們要戰鬥!」
「你們要憤怒!」
「為了那些早已死去的朋友!」
「為了那些被夢想背叛的人!」
「為了我們的希望——!」
「獻出你們的心臟吧!!」
他率先衝了出去,新兵緊隨其後。
碎石如雨而至,在空中炸開一朵朵鮮艷的血花。
地獄,在這裡。
第四節|最後的攻擊
風沙與硝煙混成一片,宛如末日。
獸之巨人蹲踞在遠方的牆外高地,宛如一尊骷髏王者,捏起又一把巨石,扯開手臂——猛力投擲!
碎石如流星雨般墜下,劃破了Erwin與新兵們最後的衝鋒軍路線。
「砰——!」
爆炸聲響徹天際,一名新兵尚未高呼完「獻出心臟」,便被擊中胸膛,整個人炸碎,連馬匹都驚叫著摔落。
鮮血與泥沙混著吶喊交織,Erwin沒有回頭。他身體早已中彈、鮮血不止,仍死死抓緊韁繩。
「繼續前進!」他用盡最後的聲音喊道。
「不要停下!還沒結束——!!」
一波波士兵倒下,馬匹奔逃,旗幟傾斜。那條「奔向地獄」的路上,如今只剩數人仍騎在馬上,但他們沒有退卻。
因為他們看見團長還在前面。
因為那個聲音還在吶喊。
另一側,里維伏身貼牆,踩著一個又一個巨人屍體悄悄靠近獸之巨人。他沒有發出聲響,只是死盯著那遠方目標。
他的目光宛如刀刃。
「Erwin……撐住,」他喃喃,聲音低如咒語。
獸之巨人再度高舉手臂,巨石被握成團,咬牙怒吼:「這些傢伙真是頑強……」
一投、一爆,又一名士兵連人帶馬粉碎於岩石之下。
Erwin衝在最前,肩膀已炸出大洞,鮮血染滿半身。他的臉上不再有表情,只有無聲的執念。
那不是逃生的衝鋒。
那是,奔向死亡的執行。
直到,最後一聲炮火爆響——
巨石擊中Erwin馬匹的前蹄,整匹馬失控翻倒,他整個人連同馬身翻滾於地。
「團長!!」
遠方新兵的吶喊,瞬間被爆炸聲吞沒。
Erwin躺在血與石塊之間,腹部被碎岩貫穿,鮮血止不住地從胸口噴出。他掙扎想要坐起,但身體不聽使喚。
視線模糊,耳鳴不止,他看不清遠方了。
他想張口再喊一聲,但喉頭只有鮮血。
「地下……室……」他低聲呢喃,眼角滾下一滴血與汗交織的液體。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瞬,他腦中閃過一個不屬於戰場的畫面——
一道溫柔的眼神,一雙握筆的手,以及她那句輕聲說過的話:
「我會一直畫下去。」還有那只為他指引回家的路的圖。
他無法睜開眼,卻像是聽見了她的聲音。
然後,一切歸於寂靜。
而在希干希納另一頭,遠離前線的廢棄地下設施內,Estrella 正一頁頁翻著舊資料。
她突然愣住了。
一種突如其來的心悸,如冷風灌入胸口。
她按住胸口,似有所感地低聲喃喃:「……Erwin?」
不知為何,她眼眶忽地泛紅。
那像是某種牽引,彷彿靈魂深處突然被拉緊的那根線,繃得很痛,即將斷裂。
最後一刻,李維終於趁隙逼近目標。
他從巨人堆間一躍而起,立體機動的鋼索像怒蛇般飛出,利刃交錯閃光。
「去死吧……!」
他低吼著,一刀劃開獸之巨人的右臂,再一刀——直取後頸!
吉克還來不及反應,便被斬得血花四濺,發出痛苦的怒吼。
但這並不夠。
里維知道,這些時間,都是Erwin與新兵用命換來的。
他要把這些時間,用盡每一分,每一秒。
「砰——!」
車力巨人衝入,將瀕死的吉克帶走。
而此刻,戰場終於只剩殘骸、與倒下的身影。
里維獨自站在血泊之中,氣喘如牛。
晨煙瀰漫,他無法看清眼前屍山血海的身影,但他知道倒下的同伴當中有——Erwin。
牆邊的光慢慢退去,風聲帶著火藥味與死者的低語。
那不是一場勝利,而是一場無聲的送別。
第五節|選擇誰留在地獄
阿爾敏躺在屋頂上,周圍的空氣彷彿被戰火蒸騰,從他被燒焦的皮膚上不斷滲出血漬。雙眼緊閉,臉上覆滿了焦土和血漿,他的生命像一盞即將熄滅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Erwin,為了這場戰爭犧牲一切的領袖,現在,也徘徊在死亡的邊緣。Erwin的命懸一線,與阿爾敏一樣,兩人如同被困於地獄的深淵中,無助地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巨人藥劑僅剩一劑,這成為了最殘酷的抉擇。艾連和里維站在他們之間,這是生命與死亡、希望與絕望的十字路口,兩者在彼此交織成一場激烈的衝突。
「這劑藥劑就得給阿爾敏!!」
艾連的聲音略顯急促,他無法平靜面對這場決定。這不僅是關乎一條命的問題,而是將兩個最為重要的人之一推向死亡的抉擇。
里維沒有理會艾連的話,他正準備給Erwin施打藥劑,┼突然,看到他無意識抬起的左手。
他想起了過往片段。那一刻,回憶像一陣風撲面而來。Erwin曾說過,若夢想實現後,他將不知如何活下去。他從未明言,但這些話像是告訴所有人,他早已準備好在達成夢想後,迎接死亡。
「……我們必須讓他休息了。」里維的聲音低沉,眼神中透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痛苦。他望著Erwin的臉,那張常帶堅定神情的臉,現在卻顯得如此脆弱、蒼白,彷彿正處於一場無法醒來的長夢中。
「他好不容易脫離地獄,別讓他再回來了。」里維低聲喃喃道,語氣中夾帶著某種強烈的悲傷與釋然。他不再猶豫,將藥劑交到艾連手中。
此刻,空氣沉默無聲,除了爆炸過後的回音和存活者們的喘息,似乎連時間都停滯了。艾連的手微微顫抖,他看著里維,眼中有著疑惑與痛楚。「兵長?」
里維沒有回應,只是轉身,眼中只餘下堅定與沉靜。他清楚,這是唯一能為Erwin做的選擇。
離開地獄裡安息吧,Erwin。
當超大型巨人順利被阿爾敏繼承之時,韓吉靜靜走到艾爾文身邊,蹲下身來,細細檢查著他的瞳孔。她深知,這一刻的宣告無法挽回。
「瞳孔沒有反應了。」韓吉的聲音沒有顫抖,卻帶著一種壓抑的痛苦。「他走了。」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光線都消失了。艾爾文——那位無畏的團長、那個為夢想與同伴奮戰的人——終於在歷經無數的戰鬥與犧牲後,閉上了眼睛,放下了手中的一切。
Erwin的身體靜靜躺在屋頂上,他的臉被風輕輕拂過,蒼白而安詳。他看起來像是一位沉睡的戰士,靜靜地擁抱著他已經遠去的夢想。
而那些夢想,無論是否實現,最終成為了永遠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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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第十一章 等待還沒回來的靈魂

第一節|夜色下的回聲
希干希納區的夜沉得異常。
沒有風,沒有聲音,城牆像一具巨大的空殼,靜靜矗立,彷彿連殘月都不敢靠近。濃重的硝煙氣味仍瀰漫在空氣中,石板路上殘留著未乾的血痕與焦黑的裂縫,彷彿整座城都在微微顫抖。
地下某處——
Estrella 靜靜坐在一片破碎的舊階梯旁,指尖在破舊筆記上游移。她翻閱著一張被火燒過邊角的舊地圖,嘗試比對這座設施的結構與傳說中「叢林之下」的描述。這裡的空氣濕冷,牆面斑駁,但正如她預想的一樣,有水、有遮蔽,且不在主戰線的動線上。
她沒有出現在戰場。
不是因為膽怯,而是她有自己的戰役要走。
她申請隨軍同行,只為親眼確認這片被遺忘的區域是否真藏有歷史遺留的線索。
眼下是一份來自圖資庫的舊檔,記載著一場幾乎被湮滅的學術實驗。
「在牆建立之前,曾有一條專供王室使用的通道連接到西側醫療研究區……」她唸著那段筆記,卻突然停了下來。
不知為何,一股奇異的不安浮上心頭。
地面上的轟鳴聲早已停歇,估計戰鬥已經結束,不知道這次又會是以什麼樣的慘況收場.......一邊思考著,她一邊合起筆記本,起身背好背包,準備回到地面與兵團會合。
沿途走過石塊傾倒的街道,屋瓦上還掛著燒毀後捲曲的煙痕,地面上到處是石塊與屍塊,她臉色發白的踩過一寸寸焦土,突然,她聽見幾個聲音。
那是在一處半塌的磚屋內,門半開著,光線從縫隙灑落,她靠近窗邊正打算出聲。
「……只剩下我們幾個了,現在首要任務是前往艾連家的地下室。」
是韓吉的聲音,低而沙啞。
「所以……艾爾文遺體,只能先讓他在這裡休息了。」
Estrella 停在窗外,身體像被什麼封住,一步也無法動彈,一個聲音也發不出。
她聽見的,是一個名字。她無法聽錯的名字。
她沒有推門,也沒有問話,只是站在原地,眼眶開始發熱。
裡面還有其他人的聲音,艾連、米卡莎、約翰……他們正在討論著接下來誰要前往艾連家的地下室,誰要留下來照顧阿爾敏。而艾爾文——他的名字再度被低聲提起,隨之而來是搬動重物再被小心放到床上的聲音,就像是……
像是,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
「他的遺體先安置在這間屋裡……」漢吉說話的聲音隨著一陣腳步聲漸漸遠去,似乎大家正慢慢離開。
Estrella 不知在那扇窗外了多久,直到腳下的碎石涼透鞋底,她才終於回過神。
她沒有哭,也沒有急著衝進去。
她只是轉身,靠著牆輕輕坐下,整個人蜷縮成一個影子。
夜色漫進這條廢棄巷弄,沉靜得像是世界把她也一併遺忘。
但她還記得他——那雙眼中燃著真理與執念的光,那個說過「我想知道,真相是什麼」的人。
她靠在那扇門邊,輕聲呢喃:
「……你不是說過,不會在答案揭曉前死去的嗎?」
屋內,一具身體被安放在破床板上,覆著潔白的布巾。
他的眼睛閉著,呼吸幾不可察,身旁無人。
月光斜照進來,落在他蒼白的側臉上。
門外的風輕輕吹過——像是誰還不願放手。
像是誰,還在等待。
第二節|你還沒有走
月亮高懸之時,屋內只剩靜默與一縷搖晃的燭光。
Estrella 才終於鼓足勇氣緩緩推開那扇門。沒有聲音,門軸甚至沒發出吱嘎。
她踏入那間屋子,像是踏進一個被切割出的時間囊,空氣停滯,灰塵在光束中緩慢飄浮,所有聲音都被吸走,只剩她的呼吸與腳步聲。
床上躺著的人身覆披風,一動不動。
那身高大堅實的軀體,如今沉默得像塊石雕。
她站在門邊沒有立刻靠近。
她不敢。
他的臉上覆著一塊潔白布巾,只露出一小截蒼白的額角與額前微亂的髮絲——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輪廓。
「你不是說過……不會在找到答案之前死去的嗎?」
她在心裡說了一遍又一遍,卻還是無法讓雙腳前進一步。
她的手裡還緊緊握著那瓶止血粉與繃帶——她原本想用這些,幫助任何在戰後傷重未救的兵團成員。她沒想到,是用在他身上。
那雙手在微微發抖。
她想走過去,卻像被什麼禁錮著,站在那裡許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位在她生命裡如指引般的存在,安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終於,她跪下來,像是再也無法支撐那份重量。
「……我可以看看你嗎?」她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手指顫抖地伸出,掀開那塊白布。
熟悉的眉眼映入眼簾。只是比她記憶中更蒼白、更沉靜,甚至有點……過於安詳。
她咬住下唇,強忍著眼淚,卻在下一秒,整個人猛地一震——
他的睫毛,微微地動了一下。
那不是風。不是錯覺。
她屏住呼吸,喉嚨一緊,顫聲喚他:
「……Erwin?」
那雙眼仍閉著,但她明確地看見——那睫毛,再次微動。
她撲近,輕輕將耳朵貼近他的胸口,卻什麼都聽不見。
「不、不可以……」
她顫抖著伸出手,打開背包,取出止血粉、繃帶與簡易醫療器具。
接下來的動作完全是本能。她用最快的速度剪開他破碎的制服,清創、消毒、止血。她用軍醫教過的方式一一檢查傷口、重新包紮,甚至進行了心肺按壓。
她的眼淚不斷滑落,卻始終沒停下雙手。
「你不是說過……要知道牆外的真相……」
「你不是說……如果找到地下室,就能還父親一個證明……」
「你怎麼可以,現在就離開?」
她一邊哭,一邊喃喃,聲音像咒語一樣低迴在屋裡。
——然後,她聽見了。
「砰咚砰咚。」
那是心跳。
微弱、斷斷續續,但真真切切地,從他的胸腔傳來。
她再也撐不住,整個人伏在他身側,嚎啕大哭。
不是喜悅,也不是鬆了口氣——
而是一種幾乎絕望過頭後的崩潰。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像是抓住從地獄爬回來的靈魂。
「你還沒走……」她哭著說,「你還沒有走……」
屋外傳來輕輕的風聲,月光仍在。
這座滿是傷痕的城,還留著一個人。
還有一個人,還沒醒來。
第三節|躲起來的命運
夜色很深,整座城市都沉睡在屍與灰之間。
她拖來一只簡易駁車,小心將他搬上去,遮蓋住外表傷勢與血跡,又用床單蒙住臉。她推著駁車穿越巷道與焦土,來到白天前曾經標記下的地點——一座被半掩的井蓋下方,是一個通往地下的實驗室遺跡。
那是舊時期的實驗設施,半坍的樓梯下連通一條通風走道,盡頭是一間遺棄的地下病房。鐵製病床早已生鏽,牆壁斑駁,但比起外面的世界,這裡安靜得像是與地獄隔了一層結界。
她小心地將Erwin安置在床上,手指發顫地重新檢查他胸口的繃帶。
止血粉已用去大半,繃帶也被血液滲透。Estrella顫抖著替他換上新的敷料,仔細記下每一處傷口的變化與出血狀況。軍醫曾教過她如何處理穿透傷、如何做簡易包紮、如何辨別患者是否有微弱的生命徵兆——她不曾想過,這些技術有一天會成為她與「他」之間唯一的連結。
有時她會輕聲對Erwin說話,說這幾天的戰況,說自己從實驗室倉庫找到了保存良好的藥品,說原本那間屋子的人應該已經發現他不見了,但她留下了一張紙條。
能看到紙條的人,都知道她與Erwin的關係。大概沒有人會阻止,所以至今也沒有人試圖找到她。
仿佛那是早已寫好的劇本——由她為他守住的幕間。
「我說你是我帶走的,說我想一個人陪著你走完最後的路。」
「……對不起,我沒有說我其實覺得你還活著。」
她坐在床邊,一隻手握住他的手指。那隻大手曾經握緊過無數人的命運,如今卻安靜地攤在掌心裡,一動也不動。
他的呼吸從微弱到逐漸穩定,脈搏跳動仍然微弱,但以頻率穩定。
「你別走,」她貼著他的額頭,輕聲說,「你別那麼快走遠。」
夜晚時,她寸步不離的在病床守著他,白天則偷偷回到地上撿拾可食用的野菜野果。她不敢走遠,怕哪一天回來時,他就再也不在了。
她守在他的身邊,看他在迷夢與沉睡間浮沉。
有幾次,他指尖微微顫動,她便立刻拿出溫水替他擦拭額頭與指縫;也有幾次,他完全無聲如木雕,她便坐在床邊,低聲唸著手中那些他曾來不及讀完的筆記。
她把他遮在這個世界的邊界裡,就像藏住一個未完的句子。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醒來……」她握著他的手,在某個寂靜無聲的夜裡說。
「但如果你願意回來……我會一直在。」
這座地底設施與地面世界隔絕,彷彿時間靜止。
唯有她與他,兩個尚未被世界完全奪走的人,靜靜存在於這片被遺忘的暗影之中。
外頭的陽光照不進來,但她知道,只要他還沒斷氣,那盞火,就還在。
他不是死人。
他只是,還沒有醒來。
每一個清晨來臨時,Estrella都會先替Erwin擦拭額頭,再喃喃地道早安。她把他蒼白的髮絲輕輕撥到一旁,像在安撫一位沉睡的國王。
「你應該是很累吧。」她低聲說。
「不管你夢到了什麼……我都會在這裡等你醒來。」
哪怕這樣的等待,是永遠。
哪怕,這是她選擇一起躲進的命運。
第四節|聽見你的聲音
地面之上,希干希納區的硝煙尚未完全散去。
而在那廢墟下、沉睡已久的地底空間裡,時間彷彿停滯。唯一運行著的,只有Estrella一如既往的呼吸與腳步聲——以及那顆固執地等待的心。
這是她獨自照顧Erwin的第二年。
她不確定這是否算是第二年,因為她早已失去了與太陽同步的節奏。地下無光,她只能憑感覺判斷白夜交替。那扇藏身之門後的空間很寧靜,只有水滴偶爾從老舊管道滑落的聲音,像時間的滴答。
Erwin依舊靜躺,沒有甦醒,也沒有惡化。
他的臉色蒼白,但呼吸微弱穩定。她總是反覆確認那些微小的生命徵象,就像抓住最後一絲連結世界的絲線。她為他擦拭身上的血痕,每日換藥、檢查傷口,將那些舊布條細細折疊好後,小心放進角落的木箱。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醒來——但她不允許自己放棄。
這一夜,她在角落睡得很淺。風從地面某個裂口吹下來,帶著夜涼。
半夢半醒之間,她聽見一聲幾乎細不可聞的低喃。
「……老師……怎麼……證明……」
她猛地睜眼,一瞬間無法分辨這是否是夢境的延續,還是現實的顫音。她屏住呼吸,盯著那張熟睡的臉——Erwin的眉毛微微皺著,嘴唇像是勉強動了一下。
「Erwin?」她急忙起身,跪到床邊,將耳朵貼近他的胸口——心跳,變得比一年前有力清晰了。
他又微微動了下手指。
那一瞬間,她的喉頭哽住,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你聽得見嗎?是我……Estrella,我在這裡。」
她伸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指,那指節處因長期未動顯得僵硬。
「這裡不是地獄。」她輕聲說著,語氣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也像是對某個遠方失散的靈魂喊話。
她為他重新擦拭額頭上的汗與塵,手指時而顫抖,但動作依舊溫柔。像是怕吵醒一個剛剛回家的孩子。
「你昏迷的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白天找尋可用的物資、晚上記錄你的體溫。偶爾也在這裡畫圖,畫你還在圖書館裡閱讀的樣子……」她低頭,額頭輕輕抵著他肩膀。
「……我知道我擅自把你帶離了戰場,也擅自決定了你的命運……但如果你還有想走的路……如果你還想看看那個地下室……請你回來吧。」
她的聲音在被遺忘的地下醫療所裡散開來,像柔光,穿透灰暗。
她不指望他立刻睜眼,只求這些話能落進他心裡的某個角落,哪怕只是一點點,讓他記得——有人還在等他。
那晚,她握著他的手,坐了很久很久。
彷彿,只要她不鬆手,就能把他從地獄最深處拉回來。
第五節|星光落下之處
四年後,地面上的景色早已風雲變色,艾爾迪亞島上的文明突然急速發展起來,但這個費遺忘的地下醫療所仍舊像已被世界遺忘般的深埋地底。
某一天,天空再次顫動,大地轟鳴。
Estrella 在房間的角落整理藥草與清潔布時,忽然感到空氣像是被一瞬抽空了。
她下意識抬頭。
什麼也沒變,地底的磚牆仍潮濕斑駁,燈火未閃。但她知道,那不是幻覺。
下一刻——她聽見了那個聲音。
不只是在耳朵裡,而是在血液裡、在骨骼與靈魂深處——
那是一道覆蓋全世界的聲音。
【我是艾倫·葉卡。我現在使用始祖巨人的力量,向所有艾爾迪亞人發聲……】
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一瞬間,那陣宣告般的聲音結束,意識落回現實,Estrella 仍僵在原地,手中的布條滑落在地。
那道聲音如夢魘般貫穿空氣,也穿過了她身後那張熟睡至今的病床。
床上,那個人——
忽然,喉頭動了一下,像是試圖發出聲音。
她整個人愣住,像是連空氣都被凍結。
微不可聞的低喃聲在她耳邊炸響。
「……Esti……」
那是只屬於他對她的呼喚,她猛地轉頭。
艾爾文仍躺在床上,但那雙閉著四年的眼睛,眼角微動,似在努力掙扎,而唇邊那聲音雖輕,卻真實無比。
「……Erwin……?」
她緩緩走向他,膝蓋一軟跪倒在床邊,顫抖地伸手握住他蒼白的指尖。
那隻手,動了。
她不敢相信地喃喃:「我在……我在你身旁,Erwin。」
他的睫毛顫動,像是從極遠的夢裡浮起,眼皮緩緩掀開,終於,那雙曾經看盡戰場與死亡的雙眼,再次映進了光,照進了那抹像嫩芽的綠。
他望著她,眼神依舊疲憊,但其中浮起一抹難以言喻的溫柔。
她深深凝視著他,沒有哭,也沒有喊,只是輕輕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語:
「歡迎回來,Erwin。」
他張口,聲音微啞而艱難。
「……我回來了……Esti。」
星光從地下裂縫的一角斜斜灑落,在昏暗中,映在他蒼白的臉上。
而世界,已經改變。
他醒來,卻再也不是那個肩負整個人類命運的團長。
他倒空了滿身的包袱,卻裝滿了只屬於他的星星。
他回來的,不是過去的戰場,而是——她所守住的「活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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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win × Estrella 篇》第十二章 從裡這開始的人生


第一節|我回來了

意識的世界是空的。
不是夢,也不是死去之地。只是無聲、無光,也沒有方向。
Erwin·Smith在那裡「活著」,或許更像是「存在著」——他的身體沉睡已久,但思緒像漂浮在某片難以言說的深海,時而清明,時而破碎。
他記得自己倒下時的痛楚,也記得失去手臂時的震動感,甚至記得阿爾敏被選上的那一刻。
但之後,所有的記憶都像一頁頁飄離的紙——
唯一留下來的,是她的聲音。
不是對他說話,而是對這個世界傾訴的聲音。
她在說「今天又撿到了幾片乾草」、「你的額頭今天有點發燒」、「我夢見我們站在山坡上看夕陽」。
這些聲音,有時像從深井裡傳來,有時近得彷彿就在耳邊。
他想開口、想回應,卻什麼都做不到。
他只是意識著自己「還沒醒來」,而她……還在等。
時間在這片空無中滑行。他在意識的世界裡「經歷」了現實的流轉——
他聽見艾爾迪亞軍隊與反馬雷義勇軍的聯盟,
聽見科技的進步,武器、飛艇、海港、鐵道,還有與世界的初步對話。
他「知道」了地下室的真相——那個父親曾為之犧牲的答案真的存在,艾連打開了那扇門,向世界揭露了歷史。
他「看見」這一切,但他無法動,也無法醒。
直到那天——那個聲音,像地震一樣撼動了他所有的思緒。

【我是艾連·葉卡。現在,我使用始祖巨人的力量,對全世界的艾爾迪亞人發聲……】

聲音不是從耳朵傳來,而是從血液與靈魂深處轟然炸開,將他的意識整個拉入了一片不同的場域。
——「道路」。
那是一片通往過去與未來的脈絡之地。無數記憶與思想像樹根延展,銀色閃光如脈絡交錯。
而Erwin,就站在其中。
他不是巨人,也不是擁有座標能力者,卻因為始祖巨人的聲音,短暫地被牽引至這個連結一切的場域。
他驚異地望著四方,直到他看見——一顆掛在遠處的星星。
不是記憶,也不是力量。
那是一顆畫在黑暗中的星星,不屬於任何過往,卻亮得異常真實。
它沒有語言、沒有方向標誌,卻像有生命一樣,在向他發出唯一的訊息:
「這裡可以回去的路。」
他緩緩踏出第一步。
每一步都像穿越千年的疲憊與殘影,而那顆星星就靜靜地在前方等待,不移動、不消逝。
當他終於走到它身邊,整片道路的光忽然閃爍,然後——
一陣柔和的光芒自星星散發而出,緩緩將他的世界包裹、填滿。

他睜開眼的那一刻,空氣的溫度、光線的觸感、身體的重量,全都瞬間回到身上。
他猛地喘息了一下,像剛學會呼吸的嬰兒。
而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她的臉。
Estrella坐在床邊,睜大眼望著他,眼眶泛著光,卻努力微笑著,彷彿早已預言他會回來。
他想開口,聲音卻只是一絲微弱的氣音:
「……Esti……」
她點點頭,眼淚滑落。
「我在這裡。」她握住他那隻還在的手,將它貼近自己的臉頰。
他再次開口,這次更像一個真正的句子:
「我……回來了?」
她用力點頭,嗓音顫抖卻堅定。
「是的,Erwin。你真的回來了。你走了一圈很遠的路......」然後她對他綻開一朵充滿淚花的笑:
「歡迎回來。」
第二節|沒有巨人的世界
Erwin在第一次醒來後又像是耗盡力氣般睡去,時間又過去一個月,他終於完全清醒過來。
此時的艾爾迪亞人們,血液中已失去能成為巨人的力量。
Erwin感覺身體虛弱,舉手都費力,但神智清晰了許多。他的眼神已經不再迷茫,而是充滿一種陌生的沉靜——
他花了三天時間適應呼吸、適應存在,現在,他開始嘗試適應「活著」。
Estrella將她整理的筆記拿到床邊,像往常照顧他的樣子,為他換藥、擦拭額頭。但今天,她沒有開口講那些日常瑣事。
因為他主動問了。
「……Esti,艾連那時的聲音……是真的嗎?」
她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艾連的聲音。
「你聽見了嗎?」她輕聲問。
他緩慢地點頭,「在那個地方……有一瞬間,我看見整個世界都顫抖了。」
她靜靜坐下,點點頭。
「那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她的聲音很平靜,彷彿已經反覆練習過怎麼說出口,「他發動了地鳴。」
Erwin低下頭,視線落在自己蒼白的指節上,久久沒說話。
Esti知道他需要時間。她沒有催促,也沒有安慰,只是打開了那本筆記,翻到其中一頁。
「我怕你醒來會有點混亂……所以我把重要的事都記了下來。」
她一邊說,一邊翻給他看——
地鳴發動後的日子,世界陷入混亂。
馬雷勢力與調查兵團聯手制止艾連。
地鳴停止於世界尚未完全毀滅前。
艾連最後……死亡。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輕得像是風經過喉嚨,帶來萬分苦澀。
「是米卡莎……阻止了他。」
Erwin沒有驚訝,只是閉上眼,喃喃地說:「那孩子……真的成為了他們的保護者。」
Esti繼續說下去,說那些自他昏迷到地鳴發動之間的事。
過去四年島上的技術進步飛快。義勇軍帶來了醫療、交通與通信的知識,艾爾迪亞島的面貌完全改變。牆的內外開始有了真正的對話與交流。
即使她這些日子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守著Erwin,但外面的改變仍是知曉的,在希干希納區又重新開放居民入住後,她偶爾也會到市集上採購一些日常所需。
「……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她輕聲說。
她的語氣輕柔,像是訴說一場溫柔的異夢:
「有天我在市集看到一群孩子追著木製火車模型跑,他們叫那玩具『鐵道獸』。那是義勇軍教的。你記得嗎?你曾經說,希望孩子們有一天能不再學會戰鬥,而是學會旅行。」
Erwin看著她,眼神低沉又柔軟。
「……其他人呢?」他低聲問:「他們……都還好嗎?」
然後,他陷入靜默,像是不敢太快知道答案,也像是在自問。
Esti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輕輕闔上筆記本,望著他良久。
「我錯過了一場世界的終結。」他終於像是發出喟嘆般地說。
Estrella抬眼看向他,然後輕輕搖頭。
「不,你錯過的……是一場『新生』的開始。」
她看著他,語氣柔中帶堅:
「你沒有經歷地鳴停止那天,所有人癱坐在地上的樣子,沒經歷那些懺悔、憤怒與重建。但你也沒有背負那一切。你……第一次,被背負世界的責任放過了。」
他的眼神一震,像是被某句話打中內心深處。
Esti的聲音放得很低,卻像一支筆落在歷史之外:
「你一直想看清世界的真相……但世界也一直想看清你。」
「現在它看見了——不是團長,而是你這個人。」
Esti把筆記放到一旁,輕聲說:
「你已經完成了你的戰爭,Erwin。現在的世界,不再需要帶頭衝鋒的團長。它需要的——是Erwin。」
第三節|這一次,為了自己
病床旁的燭光微弱搖晃,空氣中飄著乾燥藥草的香氣。
這是完全他醒來的一週後。

Erwin坐在床邊,披著毛毯,望著眼前那扇半掩的木門。
他的體力尚未恢復,動作也不靈活,但已可以簡單的下床活動。
但他的雙眼已逐漸恢復往日神采,清醒得驚人。
Estrella在角落磨著藥粉,耳邊傳來他輕聲的問話:
「……Esti。」
她抬頭看他。
「這些年……你一直一個人守著我嗎?」
她點點頭,語氣輕柔。
「沒人知道你還活著。他們以為……你走了,而我也順勢消失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像是在為自己的「消失」輕輕找了一個不聲張的理由。
他垂下眼,視線落在身側那疊被翻舊的醫療筆記本。
那裡面記錄著他的體溫、脈搏、呼吸、傷口癒合的時間線。
他忽然意識到——這些不是誰隨手記的,而是有人,真的這樣一頁一頁地,撐過四年,等他活下來。
「你怎麼敢一個人,替我做這麼多決定?」
他低聲說,聲音很輕,卻像壓住胸口的一道深線,剛被拉開。
那語氣揉合了苦澀、不可置信、不值得、心疼、驚訝、感動...很多情緒混雜在一起。
那不是在責怪她,不是質疑,他是在難以置信——竟然有人會為他做到如此地步。
連他都沒為自己留下退路。
而她,卻這樣選了他一千四百多個日夜。
他頓了一下,聲音更低了:
「妳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早點醒來……也許會繼續和那些已經倒下的夥伴,一起背負這個世界?」
Esti沉默了片刻,像是早已想過這個可能。
「如果你醒來後,還是選擇要再奔赴前線……我也不會阻止你。」
她低聲說著,語氣平靜得幾乎溫柔到無聲。
「我待在這,不是為了留住你,而是……為了在這裡,替你留住一條退路。」
她轉頭看著他,眼神沉靜又透亮。
「如果有一天,你想休息的時候,至少你會知道——這裡會是回來的方向。」
他閉上眼,沉默良久。
再睜開時,那雙眼終於不再像團長,而只是個剛從夢裡掙脫的男人。
「……我不是個值得被等待的人。」他說。
Esti沒有反駁,也沒有安慰。
她只是站起身,走到他身邊,靜靜坐下。
「你知道嗎?」她輕聲說,「我從來不是因為你『值得』,才待在這裡。」
他微微皺眉,看向她。
「我在這裡,是因為我希望你有一天能自己決定要不要活下去。」
她看著他,眼神堅定又柔軟。
「不再是為了父親的遺志、不再是為了調查兵團、不再是為了那個從未證明的真相。」
「只是……為了你自己。」
Erwin像是被什麼擊中,整個人僵住。
Estrella靠近一點,把手輕輕放在他膝上。
「這世界不再是你要拯救的棋盤,它已經改變了。而你……也可以選擇改變。」
「這一次,你能不能,為了你自己……活一次?」
——
那句話,像是穿越了四年的時間,擊穿了所有戰爭與責任的殘骸。
他垂下視線,指尖顫抖了一下。眼眶像是灌進了什麼溫熱的東西,卻沒能流下來。
那個總是站在眾人最前方發號施令的男人,此刻只是靜靜地——為自己緩慢地做出行動。
Erwin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垂下頭,用那隻僅存的左手,緩緩握住她的手指。
那是他第一次,不再代表任何人,只代表自己做出的選擇。
「……嗯。」
第四節|那麼,我們從這裡出發吧。
清晨的光從地面一道裂縫灑落下來。
那束光不是強烈的陽光,而是帶著塵土氣味的柔白,斜斜映在地下牆角斑駁的石塊上。空氣中飄著灰燼與藥草的混合氣味,一切都還未痊癒,但那光——真切、溫暖。
Estrella替他整了整肩上的披巾與綁帶,那些是她親手縫製的,用來保護他早已癒合但仍敏感的傷處。
她的動作比過去從容許多,像是早已在心裡練習過無數次,如何陪一個人,慢慢走回這個世界。
「今天……要走上去看看嗎?」她試探地問。
Erwin沒有回話,只是微微頷首。
她扶著他站起來,那隻左手依然有些顫抖,但這次,他是自己站起來的。他的腳步慢,身體虛,但目光卻穩,像是真的已經「活在」這個世界裡了。
他們一步一步,沿著那條老舊的通風走道前行。
那裡,是她四年前偷偷推著他逃來的路。
那裡,是他與死亡擦肩時,她用星星守住的入口。
如今他走在這條路上,每一步都像是與過去道別的儀式。
走道盡頭,是通往地面的一段破損樓梯。
Esti早就清理好階梯旁的瓦礫,也準備好能撐住他的肩膀。她在他一步步走近時沒有說話,只是站在他身側,像在等一場寧靜的重生。
他走到最底層,抬頭望見那一道灑下的晨光。
光線中有漂浮的塵埃,有風,有聲音。
他聞到青草與灰燼的味道,還有遠方傳來的、若有似無的孩子呼喚聲和市集的叫賣聲。
他睜開眼,像是從夢裡睜開一整個季節。
他走到門前,在即將推開那扇離開地下醫護所的大門前,輕輕停住了腳步。
他沒有立刻走出去。只是轉頭,看著她。
「這外面的世界……真的準備好迎接我了嗎?」
她望著他,眼神溫柔又帶笑意。
「或許沒有。但我在。」她說。
他低頭,笑了一下,像是卸下了所有舊日重量的男人,第一次為自己感到輕盈。
「我們可以慢慢來,不急。」她說。
她伸出手。不是牽引,也不是扶持,而是邀請。
他抬起左手,回握住她。
那掌心乾燥、冰涼,卻回應得那麼堅定。
她站在他身側,一步步陪他走向那道光。
他的腳步仍舊微顫,但這一次,步伐裡帶著方向。
他抬眼望見那扇通往世界的出口時,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地,低聲開口:
「Esti。」
她轉頭看他,晨光沿著她的輪廓漫開來,連微笑都像是被陽光擁抱過。
他凝視著她,眼裡裝滿了一種名為「決定」的溫度。
「那麼,我們從這裡出發吧。」
他伸手,推開那扇她只為他留著的門。
門軸發出一聲細響,像是過去終於被溫柔鬆動。
晨光傾洩而下,灑滿整段階梯與他們的身影。
空氣湧進來——帶著青草、泥土與遠方人聲的氣味。
他們一起跨出門檻,走向那片陌生卻等待已久的世界。
沒有送行,沒有號角,沒有歡呼。
只有兩個人,緩緩而真實地,踏出腳下的第一步。
那不是歸來。
是啟程。

"To the one who never stopped keeping the light on, for a man who never thought he’d return."

《進擊的之外》Erwin × Estrella 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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